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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欢耳朵立刻烫了起来。</p>
就算已经听过了很多遍, 但是薄文熠用这种又沉又酥的声音,贴着他耳朵说话的时候,他还是颇觉招架不住。</p>
常欢偏过头, 想要离这给他无限战栗的源头远一些。</p>
才动了那么一点点,就被男人拉了回去。</p>
然后, 他彻底落入了薄文熠怀抱里。</p>
“我从这件事提起到和你结婚之前, 确实从未答应过这门婚约。事实上,我家的人也没有答应过。常家从男主人过世后, 式微已久, 早已不入我父亲的眼了。”</p>
“那你还——”常欢想问,如果是这样的话, 为什么他从来都没有阻拦那些流言。</p>
不用常欢开口, 薄文熠已开口为他解惑了:“外面传得纷纷扬扬, 正好可以绝了其他一些家族找我联姻的念头。”</p>
常欢想起之前钟家人的殷勤。</p>
与他距离这么近的人都那么热切, 更别提其他人了。</p>
“而我家人知道我根本无意结婚,所以也任由这个流言传遍了整个江城。”</p>
常欢“唔”了一声:“我以前一直以为我哥是最受欢迎的那个,现在看来,你也不输给他啊。”</p>
这话里的戏谑之意其实颇浓, 但在两人还保持如此亲密的状态下, 尤其他气息不稳,声音喑哑的说出来, 听在对方耳朵里, 又有了新的感觉。</p>
薄文熠往下压了压,去撩他的下巴:“那你呢, 有被我吸引到了么?”</p>
常欢被他这样的小动作弄的脸更红, 心跳更快。但他还是倔强地维持住了表面的镇定:“并没有。”</p>
薄文熠丝毫没有因为他的否认而生气, 指尖在他下巴上缠了一会儿, 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你以前竟然不知道这事?”</p>
常欢挺理直气壮的:“我为什么会知道?”</p>
回忆起一开始时候常如佩和他说的话,常欢不由连声啧叹。</p>
“我和我那个名义上的养母的关系你也知道的,他根本只想利用我,估计当时忽悠我来找你,就是抱着破罐子破摔的想法,随便试一试的。我如果没有搞定你,她也没啥损失,毕竟这婚约从未存在过。万一我成了,那她可以得到不小的益处,何乐而不为?”</p>
薄文熠挑了下眉:“那我还真应该谢谢她。”</p>
他低头看着常欢,深邃的眼里装着一片没有尽头的海。</p>
常欢只感觉自己深陷在这片海里。</p>
他想要挣扎出来,但此刻,他哪里都是软的,压根没有任何反抗能力。</p>
薄文熠说:“我们明天去做公证吧。”</p>
“公证?”常欢不解道,“什么公证。”</p>
薄文熠勾唇一笑:“把我持有的那些常氏的股份,转让给你。”</p>
常欢一下瞪圆了眼睛。</p>
薄文熠就在他震惊的目光里,缓缓道:“既然常如佩当初如此算计你,现在我把这些股份给你,以后让她处处受限于你,这也算已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吧。”</p>
听完薄文熠的话,常欢愣了片刻,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p>
两人在说话间,又翻转了好几下,眼下这会儿,薄文熠一手撑着头,侧躺在他身旁正看着他。</p>
他伸出指尖,无意识地去勾勒男人的眉眼。</p>
来到这个世界越久,原主记忆里的东西就越来越淡,脑海里充斥满满的,都是他来了之后的回忆。</p>
这其中,最多的部分,就是眼前这个人的。</p>
片刻之前盘旋在心头的那种尴尬与不满足瞬间就消散无痕迹了。</p>
那种可以将他彻底笼罩的安全感再次充斥满整个胸膛。</p>
薄文熠似乎就是有这种能力,哪怕他在绝境里,也永远可以让别人对他无比放心。</p>
而自己所要做的,就是好好信任他。</p>
常欢闭了闭眼,将脑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抛之脑后,忍着笑说:“你听过别人在背后怎么形容你的吗?”</p>
虽然他尽力忍着,但说完后,嘴角还是溢出了几分笑意来。</p>
接下去的话里,也很自然地带上了笑:“他们都说,你这个人,特别无耻。”</p>
薄文熠挑起的眉头僵了一下:“那你呢?”</p>
“你怎么看?”</p>
常欢的指尖从他额头一路下滑,最后落在他的嘴角处,随性轻点着。</p>
薄文熠黑眸沉沉的,盯着他看了好一会,突然偏过头,在常欢贴在他嘴角的手指上咬了一下。</p>
这一下还挺用力,常欢失声喊着:“你——”</p>
“我想起来了,你以前给我的备注是狗男人,”男人松口,面无表情地舔了一下那指尖上的咬痕,“汪。”</p>
常欢:“……”</p>
某个狗男人咬完手,开始毫不客气的咬脖子。</p>
然后是这里那里,彻底狠狠地将怀里的猎物,“咬”了个遍。</p>
暴雨过后,总是天清气朗的好天气。</p>
管叔一如往常般,揣着篮子去花园里将昨夜被狂风暴雨吹散的花枝修剪一下。</p>
才走到侧方的玫瑰花丛旁,就看到薄文熠沿着花园的小径小跑着过来了。</p>
男人额上还带着汗意,脖颈上也浮现出了淡淡的红意,看起来已经跑了一段时间了。</p>
管叔低头看了眼时间。</p>
已是八点。</p>
今天是周一,平日周一这个点,薄文熠早已去公司了。</p>
“少爷今天不用开会?”管叔迎着他的目光,问道。</p>
薄文熠:“我今天不用去。”</p>
管叔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在男人的目光再次扫过来的时候,收回目光,开始继续手头的动作。</p>
这一片玫瑰花种了不久,好在栽种过来的时候,已是成株,且大部分都带着花苞。</p>
经由他妥帖的照顾,现下那些花苞已全数彻底打开。</p>
虽经历了昨夜的暴雨,有一些已经衰败了,但因为经历了风雨,剩下那些越发娇艳。</p>
管叔的目光在其中几株上留恋了会儿,在心头盘算着剩下是否需要弄个插花。</p>
这些玫瑰花是薄文熠特意买回来,让他栽种的。</p>
这是整个花园里,他唯一带回来的东西,老人不用想也知道,是专门种给房子另一个主人的。</p>
管叔没考虑几秒,拿着剪刀的手已伸向了那几株特别娇艳的玫瑰。</p>
只是剪刀头还未碰上花枝,他的动作就被薄文熠的话打断了。</p>
“管叔,周末钟家有个晚宴,你到时候一起去吧。”</p>
管叔握着剪刀的手顿了下:“少爷……那种场合,我还是不去了吧。”</p>
像是怕自己说得不明白,他又道,“我这样的人,本就不适合出席那种宴会。”</p>
薄文熠没有接话,突然道:“管叔,其实这么多年,我一直都想问你件事。”</p>
老人低着头:“你问。”</p>
薄文熠垂眸,看着老人握在手里的花剪:“虽然你从来没有说过,但是我很久之前就觉察出来了,你对这些大型宴会似乎很排斥。以前在老房子里办宴会的时候也是,很多回你都会之找一些借口,或者制造一些必须离开的事情,来避免参加那些宴会。”</p>
薄文熠:“你是不是在避开什么人?”</p>
老人手颤动了下,剪刀一时没抓稳,掉到了手边的玫瑰花枝上。</p>
剪刀很重,玫瑰花枝不算粗壮,晃悠了几下,剪刀就掉到了地上。</p>
薄文熠抢先一步弯下腰,将落在泥土上的剪刀拿了起来。</p>
他没有将剪刀还给老人,反而就着捏握的姿势,开始捡起那几株娇艳的花枝来。</p>
薄文熠剪花这个动作很生疏,从小到大,他从没有做过这种事情。但是,他剪的时候又很认真,认真到管叔没办法去阻止中断他。</p>
薄文熠剪了几枝花后,抬起头:“你应该知道的吧,我和钟乐期的奶奶关系很不错。她很久以前,和我讲过一个故事。”</p>
管叔眉心剧烈跳了好几下:“什么故事。”</p>
晨光里,男人的眼睫上带着水意,垂下的时候又黑又浓,如墨一般。</p>
他的声音,比他的眼睫更浓厚:“什么故事,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不是么?”</p>
管叔的心脏也跟着飞速跳动起来了。</p>
薄文熠:“管叔,很多事情你越藏,越容易被发现。你逃避开的那些宴会,都邀请了钟乐期一家,其中就包括了他奶奶。你其实早就知道她和你在同一个城市了吧。”</p>
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薄文熠压着声音,用上了肯定语句。</p>
老人迎着阳光闭了闭眼,没再回避这个话题:“少爷,你别劝我了。我都这个年纪了,不应该再去打扰她的生活了。”他声音喑哑,又带着压抑,很容易让人听出里头的痛苦之意。</p>
薄文熠却没有因此放过他:“常欢已经被钟家认回去了,我们两家以后接触的机会会更多,就算你刻意不见她,但能保证自己一辈子不被她发现么?”</p>
“因为我以前也这样,因为害怕所以不愿意去面对,”薄文熠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很温柔,声音也柔-软,丝毫没有说起自己害怕的事情时那种窘迫,“但是,我后面彻底放开心,坦然面对自己恐惧的东西之后,突然发现一切其实并非不可解决。”</p>
他动作利落,说话间又剪了好几枝花枝来:“不管如何,不要因为害怕,而避开。”</p>
薄文熠说最后几句话的时候,管叔一直看着他。</p>
老人的眼睛依旧很干净,并未因为年纪而浑浊。</p>
被看了好一会,薄文熠撩起眼皮:“怎么?”</p>
管叔弯了弯眼睛:“没什么。”</p>
他低下头去,将薄文熠剪下来的花枝整理好,“就是突然觉得,我这辈子没有跟错人。”</p>
相对于薄文熠尤为深邃的眼,他的眼皮有些单薄,定定看人的时候,经常会觉得太过锋利。</p>
从薄家跟着薄文熠出来的时候,不少人劝说过他,说薄文熠光看面向就是个薄情的人,跟着他一定会后悔的。</p>
他没有听劝,就这么跟了过来。</p>
自然,这么多年过去了,薄文熠也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p>
但此时此刻,他却无比庆幸当初薄文熠选了他。</p>
不光让他有了新的生活,也让他在这个年纪,沉寂的心脏突然有了想要再飞速跳动的渴望。</p>
管叔想起之前和常欢说起自己的故事时,男生脸上的怅然若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