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个男子不是三妻四妾的，您不如依了少爷的意思，您不喜欢顾姑娘，之后再为少爷多纳些妾氏就是！”</p>
话虽如此说，可刘嬷嬷知晓，老夫人不会同意的。</p>
果不其然，她话音刚落，老夫人闭上了眸子，一字一句挤出声音：</p>
“不可能！”</p>
“我绝不可能让那个贱人的女儿当我的儿媳！”</p>
刘嬷嬷一惊，忙四周看了看，遂后，挥退了众人。</p>
她压低了声音，有些苦恼：</p>
“老夫人，事情都过去了那么久，您何必和一个死人计较？”</p>
裴老夫人忍不住悲惨地笑出声。</p>
不计较？</p>
她如何能不计较？</p>
年少时，她和顾妍娘亲算是好友，那时，顾妍的父亲还只是国公府的世子。</p>
身份高贵，爱慕他的女子何其多。</p>
裴老夫人当初就是其中一人。</p>
她不顾矜持，偷偷求了她娘亲，她是百年世家秦家女，身份也堪配得上国公府世子。</p>
两家见面那日，她因羞涩，央着顾妍母亲陪她一同去。</p>
可世事无常，谁知晓，顾世子就看上了顾妍母亲。</p>
裴老夫人没有一日不在后悔，那日为何要带着顾妍母亲一起去？</p>
顾妍母亲倒是三番四次拒绝过顾世子，甚至一段时间，皆躲在府中不出来。</p>
可在裴老夫人看来，那皆不过在惺惺作态罢了。</p>
后来，顾世子立功，求得一封圣旨赐婚。</p>
多可笑，她心心念念的亲事，就这样被旁人得了去。</p>
这个人，还是她曾经的闺中好友。</p>
裴老夫人曾也想过，这许是怪不得顾妍母亲，顾世子喜欢她，不是她的错。</p>
她也避过顾世子，可圣旨，谁也不敢抗旨。</p>
裴老夫人咽下苦水，在顾世子成亲后，她娘亲又为她相看了一门亲事。</p>
裴府的嫡长子。</p>
她夫君待她不算差，可这只要是人，总是经不住比较的。</p>
顾世子，一直未纳妾，后院只顾妍母亲一人。</p>
而她呢？</p>
日子久了，她就不常见夫君进她院子了。</p>
后院隔一段时间，就纳进一妾氏。</p>
后来，她在夫君书房中看见了一幅画，画上的女子，她分外眼熟。</p>
那刹那间，她忽然觉得十分可笑。</p>
笑得她眼泪都快掉出来了。</p>
就在那时，她夫君推门进来，发现她手中的画，向来温和的人脸色大变，她气狠了，忍不住和夫君争吵起来。</p>
她想撕了那幅画，可她夫君却夺过画，推开她，任由她跌在地上，失望地说道：</p>
“你和她是好友，怎么连她半分都比不上！”</p>
一句话，让那时的裴老夫人整个人都僵硬在原地。</p>
她脸上火辣辣的疼，可身上翻涌的鲜血却一寸寸冰凉。</p>
可笑至极的是，她那之后才发现，裴府后院的女子，竟都和顾妍母亲有几分相像。</p>
连她，也是因是顾妍母亲的好友，才得裴府上门提亲。</p>
没人知晓，在知道这件事后，她心中有多恶心。</p>
她知道，也许不该怪顾妍母亲。</p>
可她忍不住啊！</p>
她爱的人、嫁的人，心中都只有顾妍母亲！</p>
而她的儿子，一心一意想要娶那人的女儿！</p>
甚至不顾她的意愿，如今也来逼迫她！</p>
……</p>
裴老夫人忍不住哽咽：“我只想摆脱那贱人，我做错了吗？”</p>
没经过她遭遇的人，谁能知晓她这些年过得有多恶心？</p>
顾妍母亲的确没做错什么，可她的存在，就让她这辈子足够难堪了。</p>
她夫君死后，她将府中有关那贱人的一切都毁了去。</p>
她想躲得远远的。</p>
不想这裴府出现关于那人的一切东西，有什么错？</p>
她知晓女子家脸皮薄，所以特意挑了那个时间点去退亲，只有这样，顾妍但凡还要点脸，就不会和她儿再纠缠。</p>
她想活得轻松些，有错吗！</p>
刘嬷嬷堪堪哑声。</p>
她是一直陪在老夫人身边的，对她的事都知晓，她清楚，自家老夫人这些年过得不容易。</p>
枕边人日日喊着旁人的名字，后院皆是那人的影子。</p>
连她自己都是。</p>
那日老夫人发现顾夫人的那幅画后，就站在湖边好久，若非是少爷恰好那时回府，刘嬷嬷想，那时的老夫人恐怕就心存了死意。</p>
人活着，就为了这一张脸皮。</p>
老夫人被老爷那般羞辱，她本就高傲，如何受得了？</p>
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熬过来了，少爷却因那人的女儿又来为难老夫人。</p>
刘嬷嬷甚至想不到，她该如何开口劝解老夫人。</p>
她又凭什么劝呢？</p>
老夫人这辈子够苦了，她该站在老夫人这边的。</p>
裴老夫人忽地拼命捶着桌子，崩溃大哭：</p>
“那是我身上掉下的肉啊！他作贱自己的身子！可想过我啊——”</p>
他明知她会心疼，却还是用这个法子逼她答应。</p>
她这一辈子，都活了什么啊！</p>
外间一阵寒风吹来，雪花随风飘进来，打在脸上，冰凉透骨，裴老夫人倏然无力地跌坐在椅子上，她忽然心灰意冷。</p>
连这屋中都这么凉，那跪在雪地中，又是什么感觉？</p>
裴老夫人目光空洞地看向空中，颓废地说：</p>
“去寻他回来吧，就说我会去国公府提亲的……”</p>
他不就是想要娶顾妍吗？</p>
她答应了，还不成吗！</p>
刘嬷嬷鼻尖一酸，不着痕迹地擦了把眼泪，心疼地看向她，想去扶她坐好，却听见她干涩地声音：</p>
“……都是命，我这辈子……活该生活在她阴影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