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时,郭城传来消息，裴时请旨留守郭城月余。</p>
消息一传回长安城，满朝震惊。</p>
谁都知晓,裴时掌管皇城禁军，可堪说是圣上最信任的心腹。</p>
先前郭城灾情,裴时会被派去郭城,已然叫众人意外，如今郭城事完,裴时竟还不回长安城？</p>
有人想到如今长安城的状况,似猜到了什么，不禁摇了摇头。</p>
心道裴时真会看清形势，如今朝中太子被关大理寺,却未罢免储君之位，朝中争斗越发混乱,裴时是明明确确的保皇党，这时回长安城，卷入这场混乱中，完全没必要。</p>
皇宫，御书房。</p>
圣上翻看着从郭城传回来的折子，他抚额,闷咳了几声。</p>
杨公公忙走过来,担忧地：“皇上，您该休息了。”</p>
自打贵妃病逝，圣上的身子也就一落千丈。</p>
偏生太子又出了岔子,叫圣上不得不强压着病情，不得露出一丝病态。</p>
圣上摇头，威严自若,他随手放下折子，似平静道：</p>
“你说，这裴时做甚？”</p>
若说他害怕卷入储君之争中，圣上是万分不信的。</p>
他下旨传裴时回京，是知他身子如今不好，长安城必须要有人看管，徐盛虽忠心，但出了东宫那件事后，圣上对他也有了丝不信任。</p>
圣上手指敲点在御案上，不紧不慢地，半晌，他抬手捏了捏眉心，似有丝疲累。</p>
杨公公觑了他一眼，堪堪垂头，讪讪地说：</p>
“裴大人素来最得圣上心意，许是在郭城被何事绊住了吧。”</p>
圣上轻哼了一声，最终还是说：</p>
“罢了。”</p>
他持起笔，在裴时呈上来的那份奏折上批了个“准”字。</p>
杨公公只瞥了一眼，就立刻收回视线，心中嘀咕：皇上虽说想要裴大人回京，可总归还是些犹豫的吧。</p>
上位者皆这般，说是心腹，却又不敢托付所有信任。</p>
圣上终归还是怕裴大人回长安后，选择了站位。</p>
如今朝中形势不明朗，朝臣日日上折要尽早审判太子，太子党用尽心思阻拦。</p>
不过叫杨公公好奇的是，大理寺寺卿沈大人明明是太子党，往日太子待他多亲近，众所皆知，可如今，却不见他替太子说一句话。</p>
沈青秋不动，太子党不得太子消息，也不敢轻举妄动。</p>
杨公公心中摇了摇头，将这些心思尽数敛下，若他一个当奴才都看得明白，这储君之争也没有何可怖的了。</p>
外间夜快深，圣上才起了身，杨公公忙上前跟上，想起今日后宫递过来的消息，犹豫地提了一句：</p>
“皇上，今日可要进后宫？”</p>
圣上步子一顿。</p>
这满天下皆在为贵妃守孝，可却不代表圣上也要如此。</p>
贵妃去世快两月，后宫妃嫔早就按捺不住，早早地就使尽手段，想叫圣上进后宫。</p>
圣上眉眼多了一丝疲累，他捏了捏眉心，半晌，才低声说：</p>
“去雎椒殿。”</p>
杨公公稍懵。</p>
雎椒殿？</p>
贵妃都去了，雎椒殿如今没一个主子，皇上去雎椒殿作甚？</p>
可他不敢提出质疑，只好跟在圣上身后，朝雎椒殿而去。</p>
雎椒殿得到消息，茯苓早早地带着人候在殿门口，圣上一进来，茯苓就服下身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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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给皇上请安。”</p>
听见熟悉的声音，圣上步子一顿，他堪堪垂头看了茯苓一眼，低喟道：</p>
“你还在啊。”</p>
贵妃去后，他就没再进过雎椒殿，茯苓本就跟在贵妃身边多年，一见她，圣上就似有些感怀。</p>
圣上本来以为茯苓会和周韫回府。</p>
他不想知晓这些，早就吩咐下去，若是茯苓要走，就直接让她离开。</p>
谁知晓，她竟留了下来，守在这座空殿中。</p>
茯苓跪拜着，头也未抬：“奴婢答应过娘娘，会等到姑娘孩子诞下，待那时，奴婢想去皇陵守着娘娘，还请皇上应允。”</p>
她似乎在请求。</p>
圣上稍有一怔，问她：“你若去王府，以周韫那丫头和你的情谊，必会好好待你。”</p>
就算是回周府，她也可安享晚年。</p>
茯苓只简简单单一句：“奴婢服侍娘娘习惯了。”</p>
圣上微滞，没了话说，他抚了抚额：</p>
“你起来吧，朕许了。”</p>
茯苓叩谢。</p>
圣上挥退他们，独自进了雎椒殿内，他坐在贵妃曾常倚的软榻上，堪堪垂下头，想到方才茯苓的话，他似苦涩地笑：</p>
“阿悦，你瞧，这宫中待你真心的人，还是有的。”</p>
“你总说，这后宫冰冷，若朕不来看你，你甚是无聊孤寂。</p>
可朕知晓，你早就对朕失望了。</p>
在宫中的数十年，自你小产后，朕每次进雎椒殿，从未看见过你再回头朝殿门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