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今时……</p>
祈天河记得初见面时, 那人站在牌子下躲避太阳，身上全是骇人的烧伤疤痕。可以说多数人看到谢今时，下意识会认为这人进游戏的目的就是为了恢复正常人的容貌。</p>
“还有一种解释, 恶魔是宋牧，只有他没亲眼看到我去和占卜师见过面。”祈天河眼神一暗：“不过这种可能性实在太小。”</p>
花铺旁的地面用红笔标着数字，他走到47号铺子时, 血雾刚好散了。</p>
祈天河捂着嘴轻咳了几声, 在血雾中呼吸时间过长，那些凝聚在衣服上的血珠毫无疑问也被身体吸收了一点，喉咙里都是一股类似铁锈的血味。</p>
“客人，买花么？”</p>
“我家的花新鲜又便宜。”</p>
“胡说，明明我家的花更好！”</p>
大概位置靠后的花铺很难有人光顾，铺子间距隔着远, 老板却全部跑过来堵在路中央，拦着他推销花种。</p>
祈天河扫了一圈：“52号花铺的老板在么？”</p>
刚才还热情的几个npc瞬间露出嫌弃的目光，统一战线开始言辞犀利地诋毁52号花铺的老板, 捧自家铺子。</p>
祈天河打断这些喋喋不休地推荐：“你们是不是都不喜欢52号花铺老板？”</p>
空气霎时间变得有些沉默, 眼前的商贩们一个个眼神飘忽不定，祈天河拿出二十元塞给其中一位，那人顿时眉开眼笑：“那倒也不是，只是多一个人多一份竞争。”</p>
旁边的老板深以为然：“本来生意就不好做, 现在又挤进来一个摊位。”</p>
祈天河心下一动，忙问：“这铺子是新开的？”</p>
“今早才来的。”老板说完赶紧补充：“虽然是新开的铺子，可没什么活动力度。”</p>
沉默了片刻，祈天河从热情地包围圈挤出去，在npc们不情不愿的目光中表示要去看看前方的风景。</p>
鹦鹉重新飞出来，大概是觉得进进出出太麻烦, 试图直接藏在他袖子里。</p>
祈天河冷漠说：“你太胖了，挤不进袖口。”</p>
“……”</p>
做鹦鹉和做人是两种状态，白蝉作为人出现时，穿着的是白衬衫，可以感觉出腹肌很结实，不过作为一只鸟来说，他的确胖了，飞同样的距离，翅膀挥动的频率要比从前频繁一些。</p>
鹦鹉解释：“我恢复了一部分力量，正在克化当中，你目前看到的是假象。”</p>
祈天河只看结果，淡淡‘哦’了声。</p>
几句交谈的功夫，他的步伐越来越快，终于走过了51号花铺，目的地仿佛已经近在咫尺。</p>
趁着鹦鹉还没消失，祈天河顺手抓过来rua了两下：“记不记得周枝被重点追杀的原因？”</p>
鹦鹉：“恶魔导致了52人的伤亡？”</p>
祈天河点头：“我一直在想这句话能证明什么，直到刚刚那个老板无意中给我提了个醒。52号花铺老板是今天新来的，所以被当抢生意的排挤……他的死亡时间很耐人寻味。”</p>
因为玩家正好也是今天来的。</p>
前方隐约能看到一个血人，没有五官，像是被强行剥离了皮肤。鹦鹉隐身，祈天河走到他面前：“你好。”</p>
“啊，啊——”</p>
老板费力地张了张口，一个音也发不出来。</p>
祈天河皱了皱眉：“有点事想跟你打听……”</p>
“终于走到了。”</p>
祈天河转过身，有两人结伴而来，都是陌生的面孔，一个裹得比一个严实，相较而言，祈天河只蒙着脸，根本不算什么。</p>
不过来人倒是格外主动：“你好，我叫田小小。”</p>
她主动伸出手，顺便介绍同伴：“他是江岭。”</p>
祈天河微怔，副本到底投放了几个玩家？</p>
田小小好像读懂他眼中的问题：“和我们一批进来的还有个绷带怪人，不过他没找到属相，靠殴打导游强行进了f区。”</p>
话里的信息量有些大，对方看到自己没有惊讶，说明很清楚在他们之前有玩家来过。</p>
田小小是个话痨，解释得很全面：“昨晚我和几个朋友开派对，今早起他们便陆续下了副本，可我们才从副本里出来不到一天，联系刷论坛时看到的诡异帖子，多半又是游戏在补bug。”</p>
祈天河抓住重点：“你朋友叫什么？”</p>
田小小：“他们在游戏里喜欢用代称，有个叫阿石，我们正在到处找人。”</p>
“不用找了，凉了。”祈天河好心提醒了一句。</p>
田小小听到后完全没反应，拉着江岭走到52号花铺老板面前，用手比划着什么。</p>
祈天河望着开心做手势的田小小，总结现有信息。</p>
照目前看游戏总共投放了四波玩家，第一批团灭，他们是第二批，第三批只剩下宋牧，绷带男等是第四批玩家。</p>
单从能力上分析，最后一批玩家综合素质怕是最高，才能以最快的速度进入f区并且寻到这来。</p>
“按照正常的过关速度，肯定没这么快，”鹦鹉提醒说：“问问他们什么时候进得副本。”</p>
祈天河随口问了句，田小小大大咧咧给了答案：“二十分钟前，不过我们进f区才一小会儿。”</p>
鹦鹉：“这两人是靠砸道具强行推进f区。”</p>
祈天河没听明白。</p>
鹦鹉：“好比你们这批玩家，通过npc一个个给线索在花市做任务，继而被带到f区，不过有些特殊道具可以直接省略这个过程，譬如预言道具，情节跳跃器等。”</p>
“效果逆天啊……”祈天河闻言不由感叹一句。</p>
鹦鹉：“有这种东西的玩家副本里一只手都能数过来，用在一个双s级副本，纯粹是浪费。”</p>
祈天河还不至于单纯到认为这些人是道具多了闲的慌，他们愿意在游戏里牺牲部分利益，图谋肯定也更大。</p>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虽然田小小一直面对面尝试和52号花铺老板交流，但余光似乎一直在留意着他这边。</p>
“好像是冲我来的。”</p>
鹦鹉：“不碍事，我不介意菜谱上多一道黑暗料理。”</p>
祈天河：“别，吃坏了肚子会很难受。”</p>
话音一落不禁愣住，换作是从前，他说不准还会规劝鹦鹉一句，但近期一股戾气始终在心头萦绕不散，祈天河开始渐渐反感那些上门找麻烦的人。</p>
田小小比划一番无果后，状似遗憾地叹了句：“果然走捷径不利于后续做任务。”</p>
祈天河没有当着他们的面问话，带着某种猜测用口型对52号花铺老板说了三个字：“谢今时。”</p>
无脸的血人情绪突然变得激动，拼命拍着胸口。</p>
他的神智早就不清楚，但一些本能的反应还在。</p>
祈天河似乎明白了什么，折回51号花铺：“新铺子具体是今天什么时候开得？”</p>
老板假装没听见，低头打理花草。</p>
祈天河掏钱买了一盆替代品，老板态度立时一变，笑眯眯说：“上午十点半。”</p>
祈天河记得进副本时也差不多是那个时候，只不过稍稍晚了几分钟。</p>
时间对上了……</p>
52号花铺老板很有可能才是真正的谢今时，刚进副本便被恶魔干掉顶替身份。</p>
血人突然从身后冲他奔过来，祈天河拿出小铲子后退一步，防备地看过去。血人跑到身前，血肉模糊的脸看不出表情，又是‘啊啊’了几声后，塞过来一张染血的报纸。</p>
[你得到了‘剥皮怪’的一张报纸。</p>
如果选择阅读，你需要完成额外任务‘剥皮怪的复仇。’]</p>
不用想也知道报仇内容是什么，帮助对方干掉恶魔。但祈天河的生存目标仅仅是找幸运花，没必要硬和恶魔怼。</p>
他手里攥着报纸，黏糊糊的血迹好像粘在了皮肤上，犹如纠结的思绪，祈天河迟迟无法下定决心是否要打开。</p>
鹦鹉没有干扰他做决定，一个音都没发。</p>
沉思半晌，祈天河最终还是打开了——</p>
[你将成为‘剥皮怪’的复仇者。</p>
恶魔夺走了剥皮怪的皮肤，礼尚往来，剥皮怪要让他也尝到切肤之痛。</p>
傍晚降临前，保护好花市，无辜的亡魂将不再畏惧恶魔。]</p>
祈天河随后阅读报纸。</p>
看时间是今天早上的头版头条，内容大致讲了昨天一辆车冲入正在举办活动的花市，司机故意在车厢装了大量易燃物导致爆炸，这次袭击一共造成了51人死亡，39人重伤。</p>
祈天河看完报纸，面无表情收好，问血人：“如果我把它交给下一个人来看，对方是不是也要帮你完成复仇？”</p>
血人愣住，这么优秀的想法他怎么没考虑到？</p>
从祈天河选择阅读的那一刻开始，血人的神智似乎暂时恢复正常，可他依旧口不能言，因为没有舌头。</p>
祈天河：“手写呢？”</p>
血人摇头，好像被某种规则限制着个别行动。</p>
祈天河重新问起适才的问题，能不能靠传递报纸传递任务。</p>
血人小鸡啄米式点头。</p>
祈天河：“你才是谢今时对不对？”</p>
血人继续点头。</p>
祈天河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那个占据你身体的恶魔也是玩家？”</p>
假谢今时跟他们交流起来毫无障碍，甚至还亲口提到过论坛帖子的事情，一个副本bss不可能懂这么多。</p>
血人似乎不能回答这个问题，身体像是僵硬的木偶，一动不动。</p>
祈天河自顾自道：“用你身份的人说他的任务是‘寻找友人死亡之谜’，连你朋友下副本失踪都知道，除非恶魔还能食人记忆……能下意识编出这种谎言的多半说明他就是‘友人本人’。”</p>
血人依旧不能回答，他被游戏规则禁锢住了。</p>
然后……他选择鼓掌。</p>
祈天河嘴角一抽。</p>
“他专挑组队的人先下手，在副本里出局的原因莫不是遭遇了背叛？”</p>
血人没有鼓掌，但也没有认同。</p>
很多事情不能简单判定，当时他和朋友组队入副本，原本两人交情就很一般，如果那个时候伸出援手，他只有百分之二十的机率活下来。又不是生死之交，自然不愿意冒这个险，谁能想到对方最后居然会用那么可怕的方式出局。</p>
大概是血人追出来停留的时间有些长，田小小和江岭在铺子面前站了一会儿，也走了过来。</p>
田小小一眼就看见了祈天河手上的报纸。</p>
“那是什么啊？”她好像很喜欢什么事情都摆在明面上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