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毫无顾忌地推开门，似乎笃定暂时没有危险，书店老板依旧是唯唯诺诺的样子：“这么晚还来看书啊？”</p>
白蝉：“好书让人迫不及待。”</p>
老板很认同这句话，请他们进来：“随便挑，最近没什么生意，有看中得可以打折。”</p>
白蝉装模作样在书架边转了一圈，问：“《民间猎奇故事》打几折？”</p>
老板的眼神瞬间变得犀利。</p>
白蝉转过身，重复问了一遍。</p>
此刻书店老板看他的眼神彻底失去了刚刚的热情，坐在破旧的凳子上，开始给钢笔灌墨水：“这本书还没有开始卖。”</p>
白蝉毫不客气：“如果我一定要呢？”</p>
书店老板从柜子下面摸出一把刀，白蝉不但不怕，还露出玩味的笑容。</p>
小刀被放在一边，谁伸手都能够到，和镇长的无能狂怒不同，书店老板稍稍思考后很冷静地点头：“可以，不过要让他割下信鸟雕塑的一只翅膀来换。”</p>
他们俩对峙的时候，祈天河正在随手翻看一本书，冷不丁被点名，怔了怔：“我？”</p>
书店老板：“没错，是你。”</p>
祈天河转头问白蝉：“明明是你怼得他，火为什么烧到我身上？”</p>
白蝉很认真地想了想，回答说：“大概是我看上去不好惹。”</p>
“……”</p>
“呦！看来大家都很喜欢挑灯夜读。”门被推开，朱兆鱼大摇大摆走进来，还在用第一天拿到的信鸟羽毛扇风。</p>
奇怪的是，朱殊瑟竟然不在。</p>
“我好不容易从镇民家里逃出来的，我姐在帮我断后。”像是看出他的疑惑，朱兆鱼主动解释了一句：“她让我先来，买一本什么猎奇故事。”</p>
祈天河闻言眯了眯眼，见识到了朱殊瑟的实力，自始至终也没有见她在镇长家附近出现过，显然还另有破局的方法。</p>
书店老板把小刀往前面推了些，不厌其烦地重复条件，要用信鸟雕塑的翅膀来换。</p>
这差不多就是摆在明面上的死亡条件，祈天河因为和信鸟对视时间过长，被拉入死人的世界险些没出来，更何况是卸下翅膀。</p>
谁曾想朱兆鱼竟然主动拿起匕首，说了声好，然后身子趴在柜台上提出条件：“不过要先说说镇长一家的故事。”</p>
“那是一段很无趣的过往，”书店老板兴趣寥寥道：“镇长被我说动起了吃信鸟肉的心思，我又告诉他那天晚上会有小偷去偷走信鸟，要他提前藏在地窖，不过不能开灯，听到脚步声就用这把武器刺过去……可怜那个小孩，死在自己亲爹手里。”</p>
说着书店老板淡淡一瞥桌上的小刀。</p>
朱兆鱼用吊儿郎当的语气问：“他凭什么听你的，还有，镇长误杀了自己儿子，就没来找你算账？”</p>
“你知道我今年多少岁么？”书店老板伸手比划了一个‘二’。</p>
一边祈天河惊讶：“两千岁？”</p>
书店老板嘴角一抽：“是二百岁。”</p>
祈天河顿时起了几分鄙夷，随便来个妖精副本，都能找到个比他活得久的。</p>
被他轻视的态度激怒，书店老板冷笑：“这镇上的人都把我当做神，因为我衰老的格外慢，镇长也想和我一样……那晚他愤怒地要找我同归于尽，不过我跟他说，只要成了山神，就能复活自己的儿子。”</p>
后来的事不是秘密，没成山神，倒是变成了不人不鬼的怪物，连人性都开始渐渐泯灭。</p>
书店老板似乎很喜欢看人自相残杀的场面，他对祈天河说：“你也不是全无机会，书就在店里……只要你能找得到。”</p>
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格外意味深长。</p>
“就看你们两个谁更快。”书店老板一副看好戏的样子。</p>
朱兆鱼拿着小刀离开，祈天河环顾四周：“哪里都能翻看？”</p>
书店老板模糊地‘嗯’了声，好像对他找书的过程不感兴趣，脑袋埋进臂弯趴在桌子上睡觉。</p>
书店里的书不算太多，但每个犄角旮旯都能找到一两本被客户随意放置的，老板说得如此有底气，似乎认定了他不可能发现，至少单靠封面无法直接辨认。</p>
这个时候每一分钟都很宝贵，白蝉却表示要出去：“我有点事处理。”</p>
祈天河正在看书，头也不抬：“少吃点。”</p>
“……”白蝉脚步一顿，终究忍不住回头强调：“不是偷吃。”</p>
祈天河这才抬头看他：“半路打劫也不大好。”</p>
白蝉无奈：“我对打劫朱兆鱼也没兴趣，只是确保双方处在一个相对公平的环境下。”</p>
他说话向来喜欢藏一半道一半，祈天河早就习惯了，并未刨根究底：“路上小心。”</p>
刚才还有几分热闹的书店，一瞬间只剩下打瞌睡的老板和祈天河。</p>
手头正在看得这本书已经可以确定不是，祈天河继续寻找下个目标，辅导书和杂志等区域乱得一塌糊涂，书店老板不爱收拾，还保留着义镇人来人往时被翻乱的状态。</p>
平日人多的地方直接被无视，他主要在快落灰的区域继续挑书。</p>
连续看了十多本，连民间鬼故事都找到了，《民间猎奇故事》的影子依旧没瞧见。</p>
伴随时间流逝，祈天河承认碰运气失败，转而尝试着取巧。他悄悄拿出当初老妇人给得【血珍珠】，佩戴后能鉴别npc一句话内容的真假，可惜的是技能冷却时间太长，要足足两天。</p>
原本祈天河想在小武那里使用，可惜对方似乎知道的秘密不多，第一次回溯也让他多留了个心眼，担心用过后又突发意外导致回溯。</p>
一旦如此，无尽的八小时中，这技能估计得永远保持冷却状态。</p>
走到书店老板面前，祈天河措辞好问：“《民间猎奇故事》真的就藏在书架上的这些书里？”</p>
老板露出一只眼，不悦地眯了眯。</p>
祈天河故意用怀疑的语气说：“找了那么久都没找到，说不定是你在骗人。”</p>
“只能证明你和它没缘分。”书店老板冷冷道：“书就在书店里。”</p>
说罢趴着重新睡觉。</p>
祈天河绕到书柜后的视觉死角，拿出血珍珠，上面出现一个进度条，左边用黑字写着真，右边白字标假。有趣的是，进度条里黑色只占了百分之八十。</p>
换言之‘书就在书店里’这句话有水分，八分真，两分假。</p>
他做了个粗糙的代换，书的大部分在书店，还有几页不在。按照副本一贯的套路，消失的那几页才是最关键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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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便找了个柜子靠着，祈天河盯着假寐的老板看了许久，视线逐渐偏移……胳膊肘旁的墨水瓶子瞧着已经快要见底，垃圾桶里有几个揉成一团的纸张。他目光一动，想拿出一个废纸团瞧瞧。</p>
书店老板突然警惕地睁开眼：“你干什么”</p>
祈天河诚实回应：“参观垃圾。”</p>
一脚把垃圾桶踢到另外一边，书店老板警告道：“你要找得东西不在这里。”</p>
看他这番作态，祈天河更加坚定了某个猜测，直起身微笑提问：“其实我刚刚就很疑惑……既然这本书早就存在，为什么不售卖？”</p>
书店老板不耐烦道：“都说了还没开始卖，你是听不懂人话么？”</p>
祈天河也不生气：“所谓没开始卖，原因不过就几个：没到货；售空货源紧缺；又或者是……没写完。”</p>
最后一个字说完，书店内的气氛霎时一变，原先那点在灯光下的一点慵懒荡然无存，四周的景象逐渐扭曲，书店老板的笑容模糊，他笑眯眯问：“你是很想看了？”</p>
明明周围有三十多度，祈天河却觉得冷。</p>
“回答我，你到底要不要看？”</p>
书店老板一次又一次发问，根本不给他发言的机会。</p>
萦绕的声音震得人头发昏，祈天河觉得状态越来越差，在神志彻底恍惚前，咬牙坚持说：“我看。”</p>
和街道上的温度比，书店就是空调房。</p>
真正在外面行动时，恨不得掉头跑回去。羽毛扇出得都是热风，朱兆鱼一路抱怨着往前走，觉得脚底板快要被烤熟了。</p>
遇到温度特别高的区域他都是选择直接绕过，一来二去，一段路兜了好几个圈子。等到终于站在信鸟雕塑前，已经过时四十分钟后的事情。</p>
“啧，这鬼天气。”</p>
朱兆鱼拿出小刀，像个莽夫似的开始往信鸟身上爬，爬到一半，柳天明突然出现。</p>
“截胡的事你是别想了。”朱兆鱼慢悠悠掏出两个防护道具给自己加buff。</p>
柳天明看他开始磨刀子，冷淡提醒：“直接割下翅膀，你必死无疑。”</p>
“是么？”朱兆鱼反问，一点也不留情面地用刀子对准翅膀根划过去，与此同时又拿出一个道具。</p>
这是一个稻草娃娃，模样怪异。</p>
“祈天河真挺聪明的，我是弄不清书店老板葫芦里在卖什么药，不过这会儿他应该已经有了收获。”</p>
边说着，朱兆鱼咬破食指开始在替死道具上写下祈天河的名字，一手算盘打得极妙。触发死亡规则让他人代受，自己拿着翅膀回去交差。</p>
柳天明：“这么做是不是有些不地道？”</p>
朱兆鱼乐了：“非亲非故的，讲什么仁义？”</p>
对于这点柳天明倒是没反驳，他和祈天河有交情所以讲究原则，换作是出卖朱兆鱼，柳天明绝对眉头都不会皱一下。</p>
“一开始就说了我拼姐，谁叫他没个好姐姐呢！”朱兆鱼特别嘚瑟地扭了两下身子：“资源不够能怪谁？”</p>
笑容尚未彻底绽放，突然凝固住。</p>
朱兆河脸部肌肉抽搐了一下，发现最后一个‘河’字无论如何也写不出来，手腕像是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禁锢住，根本无法移动。</p>
眼看指尖上的血都快要凝固住，一滴冷汗顺着额头滑下。名字一旦写了就无法更改，他必须尽快写完，否则就要独自承担来自信鸟的诅咒。</p>
“动起来，快给我动……”朱兆鱼拼命移动手腕，脸憋得通红，却是无济于事。</p>
三秒后，一股炙热的火焰在五脏六腑内炸开，剧烈的疼痛下朱兆鱼微张着嘴，身子重重朝后倒去，未曾落地便化成了一堆焦灰。</p>
柳天明安静地目睹朱兆鱼的死亡过程，突然转过身，看向不远处的白蝉。</p>
白蝉面无表情：“要是我的话，会更加暴力一些，便宜他了。”</p>
间接表明自己是准备出手，但有人抢在他之前有所动作。</p>
柳天明似乎感觉到什么，回过身，信鸟下方不知何时多出一道身影……绷带男双手插在兜里，仰头望着翅膀上朱兆鱼残留下的灰烬，用谁也听不见的声音说：</p>
“蠢货，他拼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