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烟味越来越呛, 祈天河居然还有心情跟它闲聊：“知道什么叫做欲盖弥彰么？”</p>
鹦鹉：“知道。”</p>
可惜不盖有些事情直接呼之欲出了，那还不如盖一下。</p>
至少可以晚些时候东窗事发。</p>
“我是为了你好。”它语重心长。</p>
话语中流露出长者的关爱，祈天河险些起了一身鸡皮疙瘩。</p>
他离门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完全是被推着前进，祈天河终于看到了罗什，其他人都在往外冲, 只有她伸长胳膊朝里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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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什。”芮佳一哑着嗓子哭喊, 她被困在座位上，想翻过去，但周围都是人。</p>
罗什把手递过去，芮佳一踩在座椅上被她往外拉。眼看着人要被拉出来，罗什被后面挤过来的同学撞倒，她根本没有喘息的机会，很快又被慌乱逃生的人踩了一脚。</p>
祈天河下意识要过去帮忙，都快要到罗什身边时, 空气中仿佛竖了一道透明的墙, 寸步难行。绕不开也做不到拉罗什起来, 空气变得越来越呛人，他渐渐呼吸都艰难。</p>
“踏过去！”芮佳一脸上的慌乱不再。她垂首出现在过道口，惨白着一张脸, 隔着人群凝视祈天河，口中吐出的话却是阴毒无比：“踏过去你就能获救！”</p>
见祈天河没有动作，她的情绪更加激动：“不这么做，你就会死在这里。”</p>
正巧朱兆河也被人群挤到了这边，他是毫不犹豫就踩了过去, 罗什的身体一颤，发出痛苦地呜咽。</p>
“你们在这里。”芮佳一指着自己的脑袋：“我的记忆里。”</p>
然后她又指着罗什：“我只想让你们感受一下我的痛苦挣扎, 又不代表你真的踩了她一脚。”</p>
燃烧后有毒的气体熏得喉咙生疼，芮佳一和祈天河僵持着，扭曲的氛围中，她猛地抬头看向一个方向，那里陆南淡定坐在座椅上，居然还盯着大荧幕。</p>
陆南回过头，摊手说：“别管我，你们继续。”</p>
此刻芮佳一脸上哪还能看得出这个年纪孩子的青春，活像是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鬼。</p>
面对两个‘执迷不悟’的人，她恶狠狠说：“想想看，火势一点点蔓延，在此之前你们无法呼吸，拼了命地张开口……”</p>
祈天河不耐烦打断：“没事，我们乐意，就这么耗下去吧。”</p>
其实根本不必做什么选择，既然是芮佳一的记忆，最后她肯定是要离开的，她一走，控制自己行动的力量自然会消失。</p>
“咳咳……”</p>
不过在此之前的过程可能要难熬一些。</p>
不知过去多久，五脏六腑仿佛都在燃烧，祈天河意识快要模糊时，周围的景象再次一变。部分墙纸还稀稀拉拉挂在墙面上，从天花板到地面，大面积地被熏黑。</p>
荧幕竟然在这时插播新闻，根据播报的消息，这场火灾伤亡惨重，但致死原因除了烧伤和被浓烟熏死，剩下的伤亡一半都来自于踩踏和电梯事故。</p>
陆南也不知去了哪里，祈天河一个人孤零零站在观影厅门口，正思索下一步做什么时，游戏提示音来了：</p>
[请找到《仙萝姐妹的一生》电影票；持电影票者可离场。</p>
提示：数量有限，先到先得。得到优质电影票的玩家可在副本结束兑换道具x1；</p>
提示：你没有践踏罗什的灵魂，获得罗什提供的线索x1；</p>
提示：因为你违背了芮佳一的意志，遭到芮佳一的诅咒，容易被鬼列为首要攻击目标。]</p>
线索？</p>
祈天河在原地站了片刻，忽然摸了摸口袋，翻出一张小纸条：其中一张电影票，可以从我说过的一句话中找到答案。</p>
“……”</p>
祈天河默默收起纸条：“这也算线索？”</p>
罗什在电影《罗什的一生》中，说过的话没有上万，也有成千。</p>
鹦鹉：“鬼都不是善茬，何况玩家本身同样是她的猎物。”</p>
祈天河很快冷静下来，思考更加现实的问题，首先考虑得便是没有践踏罗什的玩家拿到的线索会不会是一样的。从目前来看，游戏基本讲究公平，就算不一样，估计也是一样含糊其辞。</p>
倒是可以找陆南试着交换一下彼此手里的信息。</p>
转念一想又不能下定决心，电影票数量有限，势必会发生很强的竞争，陆南极为聪明，一个陆南倒下了，还有另外几个陆南用大脑在思考，真把线索交换出去，自己肯定不占优势。</p>
祈天河一面思考，一面仔细观察周围环境。脚下地面的温度很高，瓷砖焦黄，整个一事故现场还原。</p>
前方不远有一大片特别显眼的血迹，照这个出血量来看，受伤的人存活希望渺茫。</p>
祈天河准备换个地方待着。</p>
观影厅绝对不是个安全的地方，当时踩踏事件的受害者不止罗什一个，继续留在这里很容易被鬼盯上。何况他还因为得罪了芮佳一，成为了鬼的重点关注对象。</p>
下到四层只能通过直梯，新闻里又提到了电梯事故，一旦进去，少不得要和鬼打交道。祈天河这时才真正体会到s+级副本的残酷，任何一个选择都免不了伴随危险。</p>
身后传来异响，祈天河回过头一看，一只焦黑的胳膊从座椅上伸出，拐角的地上也出现了一具被烧焦的尸体。他上半身的关节和罗什一样几乎畸形了，趴在地上，从一开始不适应地活动手脚，到整个身体鼓起，好像随时准备朝某个方向发起冲击。</p>
祈天河死死盯着那处，背在身后的手来回按了好几次电梯按钮。</p>
烧焦的尸体注意到了他，黑漆漆的眼眶锁定这边，闪电般爬过来。一具尸体有了行动，观影厅的其他尸体随之也有了反应，全都朝着一个地方涌来。</p>
“……”</p>
确认过眼神，是战胜不了的数量。</p>
本着能省则省的原则，祈天河收起准备好的【旧纸币】，双手握紧小铲子，以备不时之需。</p>
尸体离他越来越近，此刻祈天河只有一个念头……希望电梯快点能来。</p>
上天好像听到了他的呼唤，赶在这些烧焦的尸体涌来前，身后先传来‘叮’的一声。祈天河几乎是以倒栽葱的窘态倒进了电梯。门外一堆烧焦的身体被闭合的电梯门阻挡，最后一刻，祈天河还看到其中一具胳膊伸得老长，想要把他拽出来。</p>
电梯下到一半，突然重重一颤。</p>
祈天河靠在角落勉强稳住身体，头顶照明的灯不规律地闪烁着，电梯里的温度越升越高。</p>
铁皮传热，祈天河后背灼烧得很疼，咬牙直起身子扶住铲子，迫不得己在闪烁的灯光中挑战眼睛的极限……去寻找电梯鬼的踪迹。</p>
他按得是四层，正常情况下早就到了，电梯却一直卡在半空中，继续耗下去迟早得被烤熟了。</p>
这个节骨眼上祈天河竟然产生一种奇思妙想，也不知道自己要是真被烤了，鹦鹉会变成什么样，一锅熟？</p>
鹦鹉提醒他：“专心点。”</p>
祈天河用铲子在面前挥了挥，没打到什么东西，【旧纸币】不太适用眼下的情况，鬼反方向冲出的时候万一毁了电梯，他要跟着陪葬。</p>
灯光闪得眼睛疼，握着铲子的手越发用力，祈天河开始思索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电梯鬼为什么要藏？</p>
除非像是陆南那样喜欢恶作剧，否则只有一种可能，一对一这只鬼没有自信赢过自己。</p>
对方似乎打定主意要耗死他，电梯里的温度快飙升到四十度，缺氧炙热，祈天河仿佛一瞬间回到火灾现场。</p>
鹦鹉却在这时做现场普及：“这就是所谓的平衡……电梯鬼有工具，可以利用升温的方式闷死人，只要你找不到，他就稳赢，相应的，这类型的鬼没什么武力值。”</p>
温度太高，祈天河口干舌燥，哑着嗓子说：“那他估计要失算了。”</p>
咳嗽一声，张口就是一篇《道德经》，边背还边发表个人见解，五百字都没说完，一声干呕从左上方传来，祈天河一铲子砸过去，半空中掉落一具焦黑的尸体。</p>
没有犹豫，祈天河又连续砸了两铲子，电梯温度骤降，以最快速度停在四层。</p>
“嘁。”要不是时间不够，电影票数量有限，这只鬼十分适合用来刷技能经验。</p>
走了两步，祈天河突然停下：“能不能用鬼火圈养他？”</p>
鹦鹉：“有实体的东西你想都别想。”</p>
祈天河略微遗憾，重新提起精神观察周围。</p>
对面的墙后面好像藏着什么，他小心翼翼提铲子过去，冷不丁和陈点水的目光撞上。</p>
陈点水主动提出要一起活动。</p>
祈天河拒绝。</p>
陈点水：“我们在一起还能有个帮衬。”</p>
祈天河笑容很不走心：“你从罗什身上踩过去了对不对？”</p>
使用续航技能前，陈点水会做什么决定他不确定，但他很肯定现在状态下的陈点水，踩过去时估计连犹豫都不会有。</p>
所谓的一起活动，无非是想让自己作为移动的活靶子。陈点水没有被芮佳一诅咒，如果两人碰到鬼，毫无疑问鬼会优先攻击自己。</p>
绝佳的挡箭牌没有上钩，陈点水选择‘自给自足’，阴魂不散在后面跟着。</p>
祈天河停步，真诚建议他去找陆南，看两人谁先玩死谁。</p>
陈点水淡淡道：“路就在这里，你走这边，我也可以走这边。”</p>
他或许不需要挡箭牌，但需要祈天河从罗什那里得来的信息。</p>
祈天河一时也想不出甩掉难缠狗屁膏药的办法。</p>
确定他无计可施，陈点水微微勾起嘴角：“既然是队友，分享个线索总不为过。”</p>
祈天河认真预言：“等你出去后解除技能状态，一定会为此刻的行为觉得相当羞耻。”</p>
可惜现在的陈点水刀枪不入，心硬如铁，打定主意用最无赖的办法逼迫祈天河就范。</p>
四目相对，祈天河刚想说什么，惊讶地发现陈点水得意的笑容正在一点点淡下去。</p>
实际上陈点水开始看得是他，后来余光却在留意祈天河身后侧。</p>
凤眼黑发的男子不知何时出现，目光冰冷地看过来，他就寂静无声地站在那里，仿佛自成了一片世界。周遭大片黑色的雾气半实质化地流淌，从他身边经过的风再吹过来都带着淡淡的血腥味。</p>
当日在古堡密室里第一眼看到长发男子，陈点水更多的感受是惊艳，如今却完全是畏惧和提防，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地狱。</p>
黑暗的背景下，长发男子露出诡异的微笑：“滚。”</p>
陈点水心神一动，面对祈天河改口说：“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先走一步。”</p>
说罢迈开长腿离开。</p>
长发男子封锁了自己的气息，祈天河并没有感知到身边多出一人，回过神来陈点水已经不见了。</p>
前后反差太大，祈天河回想那道匆匆离开的背影，纳闷挑眉：“他该不会和陆南一样，也是隐藏型多人格？”</p>
无论如何，不被强行跟着是好事。</p>
流年不利，独自前进了还没多久，祈天河又碰上永夜的一员。</p>
这也不是个善茬，毫无疑问同样选择了踏着罗什的身体离开。</p>
出乎意料，对方没有要缠过来的意思，更没对祈天河手上的线索表现出多少兴趣，反而问：“有没有看到林永？”</p>
这人叫谢耿辰，林永是他的队友。</p>
祈天河摇头。</p>
谢耿辰状似不经意又问：“其他人呢？”</p>
祈天河：“陈点水刚走，你要追还来得及。”</p>
谢耿辰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电影票。</p>
祈天河定睛一看，确定是《仙萝姐妹的一生》，蹙眉问：“东西拿到了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p>
“用了个幸运加成道具，劣质电影票很好找，”谢耿辰：“但只有优质电影票才有奖励。”</p>
提示里确实特地强调了这点。</p>
祈天河只当这是个完美主义者，想要获得更大的利益，耸了耸肩敷衍地说了句‘祝你成功’，就要离开。</p>
谢耿辰叫住他：“做个交换。”</p>
祈天河停步微侧过脸。</p>
谢耿辰：“告诉我朱兆河在哪里，我把票给你。”</p>
一条玩家的信息换一张票，从任何角度讲都是一桩极其划算的买卖。</p>
祈天河想不通谢耿辰为什么会相信自己的人品，也不怕他随便说个答案扑空。</p>
做人的底线还在，祈天河到底没说谎：“我只能确定人不在五层。”</p>
闻言谢耿辰烦躁地揉了揉头发，骂了句脏话，左顾右盼：“混蛋，躲哪儿去了……”</p>
祈天河好奇：“你找朱兆河做什么？”</p>
谢耿辰收起乱瞄的视线，转而用古怪的眼神望着他，突然凑近：“你比我们老大还自负。”</p>
“……”</p>
话说得好好的，怎么就开始拉踩了？</p>
谢耿辰：“你不在乎也好，有消息可以随时来找我做交换。”</p>
语毕反方向离开，摆了摆手。</p>
感叹了一句林子大了，什么样的玩家都有，祈天河摇了摇头，埋头找票。谢耿辰就是在这一层有所发现，他寄希望于自己的运气也能好一些。</p>
鹦鹉趁着没人的时候出来溜了一圈：“建议你想好思路再找。”</p>
“哦？”</p>
鹦鹉冷漠地点点脑袋：“毕竟你前半生的好运气都用来遇到我了。”</p>
“……”</p>
祈天河冷笑一声：“这可不好说。”</p>
快步走到枯死的盆栽旁，花盆底部露出小三角的形状，祈天河搬起花盆抽出票，是电影票没错，不过上面写着的是《罗什的一生》，背后还画着罗什的脑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