蚂蚁成团尚能吃掉大象，更何况这么一群变异蝙蝠。</p>
祈天河拔腿就往前跑，密室里有很多岔道，很快他发现自己逃跑的路线像是早就被安排好，每到几个关键路口，恶犬就会停下挡道，逼迫他跑向另一条道。</p>
连续两次被挡，祈天河意识到不妙，这狗好比猎犬，在一点点把他逼入猎人设得陷进区。</p>
“陈点水。”</p>
祈天河跑得时候不时左右环顾，预感对方可能先自己一步醒来同样被迫入密室，试着寻觅他的踪迹。现下唯有两人合力，一个对付变异的狼狗，一个暂时抵挡蝙蝠，才有脱困的可能性。</p>
“我在这里。”</p>
终于一道熟悉的声音回应了他，祈天河跑得衣服都快湿透了，一抬头，首先看见的不是陈点水，而是站在陈点水对面的老伯爵。</p>
身后狗在狂吠，蝙蝠于半空盘旋，前面老伯爵咧着嘴阴森森笑着。</p>
陈点水说出祈天河的心声：“这个任务不该叫送葬，应该叫送终。”</p>
给玩家送终。</p>
祈天河望着老伯爵，想最后试着用人类的方式沟通一下，可惜这位生前就格外固执的罗斯特先生死后也不曾改变，没给他这个机会，拍了拍手，恶犬和变异蝙蝠齐齐冲来。老伯爵也没闲着，同一时间出手。</p>
……现在老年人打架路子这么野的么？</p>
“我去对付变异的蝙蝠和狗。”祈天河迅速冷静下来，掌心出现一团鬼火：“你拖两分钟就成。”</p>
再不济，就用【旧纸币】让老伯爵跑走，只是那样一来，任务便功亏一篑。</p>
眼下最合理的方法便是先解决后顾之忧，再齐心合力对付老伯爵，大约能有一半的胜算。</p>
陈点水点头同意。他没什么群发技能，对付蝙蝠自然是祈天河上更好。</p>
这是祈天河第一次试图最大范围地使用鬼火，幽幽的火光弹到变异蝙蝠的翅膀和蛇尾上，几乎瞬间点燃。蝙蝠的数量这时反而成了劣势，火势蔓延地十分迅猛，连带恶犬也遭受波及。</p>
被火焰灼烧，恶犬愤怒地扑过来，祈天河挥舞铲子阻挡，同时不停歇地丢出鬼火。</p>
作为老伯爵的实验失败品，这只狗早就死了，但就像生化危机里的丧尸一般，攻击力和生命力反而在另一方面得到了质的飞跃。哪怕只剩下一具白骨，仍旧能做出反击。</p>
祈天河的鬼火已经没有一开始那么旺盛，但他没有办法，唯一的途径就是依靠过度透支体力完成这一场生死对峙。</p>
冷汗从额头滴落，那边白骨终于开始慢慢散架。</p>
‘啪’地一声，祈天河身子摇摇欲坠时，骨头先一步彻底散开化为灰烬。</p>
强行稳住身子，祈天河屈了屈手指，暗道这玩意可比李连异化后变成的低级吸血鬼要难对付数倍不止。</p>
深吸一口气，紧接着转身去帮陈点水。</p>
“心脏。”陈点水低声提醒：“他的薄弱处在心脏。”</p>
老伯爵的心口处有起伏，不是正常呼吸产生的。祈天河判断老伯爵的心脏或许也寄居着一只变异蝙蝠。</p>
两人分工明确，陈点水负责吸引火力，祈天河专攻心脏。</p>
密室能见度很低，靠着祈天河的火光撑着才好许多。老伯爵的视力完全不受黑暗所影响，动作上要比他们快许多。</p>
“但愿不亏本。”陈点水两指夹着一张符纸，使用前提醒祈天河：“只有七秒钟。”</p>
语毕侧身击打老伯爵手肘，同时把符纸贴在老伯爵惨白的脸上，祈天河也不客气，用了最后的力气一鼓作气释放鬼火。老伯爵的心脏处被灼烧出一个窟窿，里面传来一阵怪异的叫声。</p>
一道残影在火光中挣扎，隐约能看到翅膀和蛇尾的轮廓，可以确定那就是一只变异蝙蝠。</p>
老伯爵感受不到痛苦，但能感觉到体内快速流逝的生机。</p>
祈天河不忘从口头上刺激他：“你夫人在地底下等你很久了。”</p>
老伯爵嘴巴一张一合，似乎是在嘶吼，什么声音都没传出，却足够令人毛骨悚然。</p>
祈天河忽然耳朵尖一动，猛地回过身，又一批新的变异蝙蝠黑压压涌过来，与此同时老伯爵倒地，他的身体很轻，摔在地上的刹那也没发出多少声响。</p>
陈点水：“不对劲。”</p>
可选任务不该有这种难度。</p>
祈天河生出一个猜测：“会不会是老伯爵最后做了什么？”</p>
从他的视角，老伯爵应该还能再勉力支撑一会儿，不该死得那么干脆。</p>
陈点水出神了几秒，忽然叹道：“违规操作。”</p>
“嗯？”</p>
“我曾经遇到过一次，”陈点水：“一般npc要遵守游戏规则，但有的比较叛逆。”</p>
祈天河嘴角抽了一下：“叛逆的意思是指……”</p>
“以死亡为代价，违背游戏制定的规则。”</p>
“……”</p>
面对潮水一般涌来的蝙蝠，祈天河掷出一团鬼火，虚弱地笑了笑：“其实我还有个不大好的消息。”</p>
陈点水正寻思脱身的法子，敷衍问了下：“什么？”</p>
反正也不可能比现在更糟糕了。</p>
祈天河：“我要晕倒了。”</p>
陈点水愣了几秒：“你……”</p>
祈天河说到做到，立时就晕。</p>
长时间不间断地输出让他的体力早就透支，能撑到现在全靠一口气，老伯爵倒下的时候，他这口气也跟着散了。</p>
眼睁睁望着祈天河的身子顺着石壁一点点向下滑动，最后瘫软在地，陈点水第一反应是这人在开玩笑吧？</p>
直至蝙蝠涌来时，祈天河差不多是纹丝不动……才确定是真的晕了。</p>
陈点水被迫独自一人抵挡蝙蝠，一时间哭笑不得，暗道现在回归者都这么任性的么？</p>
不是他残忍，这一刻陈点水有在认真地思考要不要撇下祈天河独自逃亡，毕竟他没有群控技能，总不能一直氪道具。说来他们也是倒霉，偏偏遇到一个违反规则的npc。</p>
陈点水在考虑为撤离做准备时，约有十几只蝙蝠绕过他的攻击，包围住丧失意识的祈天河。新鲜的猎物就在面前，蝙蝠露出牙齿准备一点点咬碎食物。</p>
陈点水同样被包围着，腾不开手搭救，唯有略带同情地瞥了眼被黑影环绕的祈天河，祈祷他死得痛快一点。同时忍不住心生感慨，副本的无常和残酷可见一斑，连回归者也有失算的时候。</p>
原本现在正该是变异蝙蝠大快朵颐的时候，异变却在下一刻出现，聚在一起的蝙蝠一只只尖叫着化为黑灰。附着在他们周围的火焰几乎没有颜色，一瓣又一瓣，如含苞待放的海棠花，初时不起眼，绽放的刹那清冷耀目。</p>
火光中走来一名长发黑眸的男子，一双凤眼衬得面相十分妖异。他抱着晕过去的祈天河，目不斜视从陈点水身边走过，变异的蝙蝠哪里还有刚刚嚣张的样子，逃命似的往外冲。</p>
长发男子没有给它们活命的机会，轻轻动了动手指，从蛇尾到翅膀，蝙蝠的痕迹顷刻间被抹除。</p>
陈点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凭本能跟在后面。</p>
长发男子突然停步，就在陈点水怀疑他会不会把自己一并干掉时，却听他吩咐：“把尸体带上。”</p>
陈点水怔了下，跑回去背上老伯爵残破的躯体，担心感染病毒，期间把自己护得严严实实。</p>
祈天河被放在床上，长发男子犹豫了一下，习惯性给他盖好被子，再看向陈点水时目光又恢复了之前的冷漠，伸出食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p>
陈点水恍然中听到一个‘禁’字在耳边萦绕，身体却没有任何不适。</p>
“想活命，就管好自己的嘴。”</p>
长发男子言简意赅，于黑暗中消失不见，如同从来没出现过。</p>
翌日是个晴天。</p>
祈天河醒来时，后脑勺有些疼，好像是磕到哪里了。</p>
睁眼缓了几秒，从床上坐起意外自己还活着的事实。再看另一边，陈点水似乎一夜未睡，靠在椅子上，垂下的睫毛投出一片阴影。</p>
祈天河揉了揉太阳穴：“昨晚后来发生了什么？”</p>
陈点水深深看了他一眼：“先去吃早饭，已经过时了。”</p>
饭桌上祈天河照旧和女仆主动问了早安：“瑞思，今天的你比昨天更加光彩照人。”</p>
大约是为了增加了解，伯爵这两次都和玩家一同用餐，闻言面色冷凝，语气中夹杂着一丝冷嘲：“要不要再做上一首诗？”</p>
祈天河淡定道：“诗句无法形容出瑞思的美丽。”说完语气有些敷衍：“当然，伯爵也很美丽，就像是花园里的玫瑰花。”</p>
柳天明端起花茶喝了一口，轻声说了句：“不知道这种狗血剧情要上演到什么时候。”</p>
“狗血才有活路。”陈点水一反常态做了表示。</p>
柳天明以为听错了：“嗯？”</p>
陈点水闭口不言，脑海中回想起火光中祈天河被抱着救走的场面，电视剧都没那么有画面感。</p>
“祈天河是对的，”他叹道：“越是狗血，越是高能。”</p>
这年代，做不成杰克苏就要变成玛丽苏，否则哪里来得与众不同。</p>
柳天明觉得陈点水今天有点神叨，遂即问祈天河：“昨晚怎么样？”</p>
祈天河做形容：“前半夜跌宕起伏，后半夜昏过去后倒是睡得不错，对了，我好像还梦见了一团特别冷艳的火。”</p>
他和柳天明说话的时候，陈点水全程默默吃饭……出现了，傻白甜失忆梗的专用发言。</p>
可笑的是，这种狗血桥段偏偏在以残酷著称的游戏里出现。</p>
果然……世道变了啊。</p>
祈天河结束和柳天明的对话，碰了下陈点水的胳膊肘，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怎么就摊上那么个npc，看来我们一样倒霉。”</p>
陈点水平静回应：“我们不一样。”</p>
昨晚祈天河的经历是：被温柔公主抱，被英雄救美，英雄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p>
而他的经历是：危难中旁观玛丽苏被宠，独自背负老伯爵的尸体，冒着被感染的风险在黑暗中踽踽独行。</p>
想到这里，陈点水突然放下刀叉。</p>
祈天河：“怎么了？”</p>
陈点水怅然：“没什么，就是吃不下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