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上楼的这段时间, 祈天河正在浅浅抿着先前没喝完的花茶。</p>
李连注意到他手腕上有墨痕，递过去桌上的一张帕子。</p>
祈天河接过擦了擦，道了声谢。</p>
站在角落的女仆一动不动, 冷眼望着这一幕, 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原本空洞的双目多了几分耐人寻味。</p>
突然祈天河别过头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过后轻轻揉了揉鼻尖, 眉眼间泛起一丝担忧：“管家会不会偷偷说我们坏话？”</p>
“……”向来寡言的陈点水看了他一眼：“你的担忧还真是……别具匠心。”</p>
祈天河心道分明这人的成语用得更加别致。</p>
正说着话，管家板着一张脸，顺着蜿蜒的楼梯缓慢朝下走来, 几乎听不到脚步声。</p>
到楼梯口时，他稍稍驻足了一瞬, 眼神多在祈天河身上停留了几秒。</p>
祈天河：“是错觉么, 他好像多看了我……”</p>
“不是。”柳天明离得近，适才看得十分真切，瞬间给出一个笃定答复。</p>
这时管家已经来到近处，祈天河咳嗽一声, 问：“今天有什么活动？”</p>
“跳交际舞。”</p>
大厅位置已经足够, 外界阳光也不错，管家却领着他们朝上走：“订婚宴上会有这个环节, 需要各位提前熟悉舞步。”</p>
祈天河盯着管家的背影, 突然问：“罗斯特先生在哪？”</p>
管家猛地停步, 转过头来目光一改平日里的死气沉沉：“你从哪里听来老伯爵的名字？”</p>
祈天河笑着回答：“当然是有人告诉我的。”</p>
实际是来自道具血珍珠的介绍：罗斯特夫人的陪嫁。</p>
管家嘴唇动了好几下, 最后用一种几乎是命令的语气说：“交际舞很重要，多用点心在这上面。”</p>
祈天河一副受教的表情, 然后转头对旁边的柳天明道：“午饭时我们可以去问问外面的那位夫人。”</p>
柳天明配合说：“想必她一定有同样的疑问, 你是从哪里知晓这个名字的。”</p>
李连插了一句：“如果是秘密, 估计是古堡里谁不小心说漏嘴了。”</p>
连陈点水也进行了难得的发言，瞥了眼祈天河，明知故问：“平日里你和这里的谁接触最多？”</p>
管家：“……”</p>
果然这些勇士们都被攻略了。</p>
然后他再一次用刚下楼时那种诡异到无法描述的眼神去看祈天河。</p>
祈天河：“……”</p>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p>
不过现在容不得他深入思考，玩家和npc间的对峙隐隐让气氛变得开始僵硬。</p>
罗斯特先生，也就是管家口中的老伯爵似乎是古堡的一个禁忌，不能被人提起。而祈天河的威胁几乎明晃晃摆了出来：如果不说个清楚，他就去散播是从管家那里听来的消息。</p>
管家面带犹豫之色，心底里有了一两分动摇。</p>
祈天河这时缓缓吐出昨晚从十字架上看到的名字：“安琪。”</p>
管家瞳孔一颤，第一反应就是老妇人跟他说了什么，然而再一想又觉得不大可能。</p>
“我们只是喜好听故事罢了。”祈天河重新挂起一贯的笑容：“人年纪大了，不是也很喜欢跟小辈聊起从前的事？”</p>
亲身体验到这人胡搅蛮缠的本事，管家下意识控制住双手，担心一个冲动遵循了内心的想法，把身后不停瞎哔哔的混蛋推下楼去。</p>
“罗斯特先生是伯爵的父亲，”管家背过身继续往上走，不去看祈天河那张可恶的脸是他最后的倔强：“几年前因病去世了。”</p>
祈天河：“他生前似乎夫妻感情不睦。”</p>
管家再一次忍不住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看。</p>
祈天河却在继续缓步往上走：“都说爱屋及乌，伯爵母女关系不好，我想着罗斯特先生或许占了部分原因。”</p>
空气时不时就因为他的发言沉默一瞬。</p>
“老伯爵他……说了谎，”片刻后，管家眼神晦涩不明，终于道：“他不该跟夫人说谎的。”</p>
楼梯的尽头是以前从未到访过的三层。</p>
一眼望去全是房间，几乎达到密集的程度，和二层隔好几米才有一间屋子形成强烈的反差。</p>
一个黑色的小点突然飞过来，祈天河下意识低头，听到有什么东西从上方盘旋而过。</p>
管家用拐杖帮他赶走了蝙蝠。</p>
“这里平常没什么人来，难免有些蝙蝠蜘蛛什么的。”</p>
他说得平淡无比，仿佛压根没有看到贴着墙爬过的一只巨大蜘蛛。</p>
“为什么不清理掉？”祈天河奇怪地望着周围，天花板上蛛网密布。与之相比，一二层虽装修简陋，至少收拾的很干净。</p>
“有些生物繁衍能力很强大，尤其是一些虫卵，”管家扯出一个笑容：“你给它们腾出一个窝，反而不会太胡来。”</p>
祈天河冷声问：“就像玫瑰花丛里的变异蝙蝠么？”</p>
管家点头：“它们选择在那里安家。”说着忽然就提起刚刚怎么也不愿意谈到的老伯爵：“老伯爵也一样，有段时间很渴望能拥有一个家人。”</p>
祈天河抓住机会，重新提起‘安琪’这个名字，询问身份主人的名字。</p>
“不是昨天才见过？她还很喜欢你。”管家边说推开众多房间当中一扇最大的门，里面相当空阔，最前方镶嵌着一面巨大的镜子，木质地板，缝隙里卡着黑泥，不时有虫子沿着沟壑飞速爬动。</p>
从布置构造来看，这是一间被弃用的舞蹈室。</p>
祈天河只是随便扫了眼内部，心里却在思考管家说的话，根据他的暗示，安琪就是罗斯特夫人……昨天那个喜怒无常的老妇人。</p>
管家又给他们搬上来一个留声机，瞧着很沉，弯腰放置时仿佛能顺势压垮一个人。</p>
他亲自示范了舞步，怀抱着空气像是抱着一位曼妙的舞伴，哪怕身躯有些僵硬，跳起舞来优雅的气度不减。</p>
管家只演练了一遍男步，当然玩家也只用学习男步。</p>
“如果你们想跳得更好，可以邀请女仆做练习舞伴。”</p>
柳天明当真下去做邀请。</p>
紧随其后的是李连，一连失利两天，他也没有更好的选择，必须抓住当下的每一个机会。没过多久陈点水也去了。</p>
祈天河想到每天早上像是幽灵一样，静静站在门口等玩家开门的女仆，浑身上下写满了拒绝。</p>
谁知管家看着他，一副我就知道你不会去的样子。</p>
祈天河：“……”</p>
你又知道了什么？</p>
其余三名玩家很快领着各自的舞伴上来。</p>
女仆面无表情地挽着男方的胳膊，完全看不出这个年纪该有的羞涩或者自信。</p>
柳天明最先虚揽着一位女仆的腰翩翩起舞，突然问起了关于古堡的问题。</p>
女仆转了一圈，背对着其他玩家，用口型对他说了什么。</p>
祈天河透过镜子中模糊的倒影推测出只有邀请舞伴，才有机会询问到线索，然后他走到了管家面前……试问这里有谁会知道的比管家多？</p>
“不知道有没有荣幸，请您跳一支舞？”祈天河弯腰伸手，做足了绅士礼。</p>
管家面色怪异……终于还是决定对他下手了么？</p>
“我年纪大了。”他沉声道。</p>
祈天河认真说：“我就喜欢阅历多的人。”</p>
管家并不感动，然后拒绝了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