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以潦要过来, 茭白的第一想法是：我背下来的生僻词还记得几个？</p>
好友列表里有这么个喜欢上惩戒课的老变态，简直了。</p>
那戒尺好他妈宽，还长。</p>
抵在腰线上面轻划的触感让茭白记忆深刻, 整个腰部都凉丝丝的。</p>
茭白恍恍惚惚地跟着沈寄出病房，心里回想自己在兰墨府看过的外文原版书籍, 垂放在两边的手还蜷起来，无意识地在半空拼写单词。</p>
“瓜瓜――”</p>
茭白听到喊声抬头, 他发现自己已经在地下停车场了，而不远处的郁响被一群保镖拦着，正在疯叫着挣扎嘶喊。</p>
“他是我弟弟。”茭白蹙眉, “放了他。”</p>
保镖们没放, 主子没下令。</p>
茭白看沈寄。</p>
“你哪来的弟弟？”沈寄挂掉电话回复他。失踪几天的事都还没问。</p>
“在回来的路上认识的, 就是他给我钱买的衣服。”茭白的胡诌不打草稿，张口就来。虽然沈寄他们找到了老林里的那栋房子, 可郁响说痕迹都清理了，应该查不到他和他哥身上。</p>
郁响的叫声更加尖锐。</p>
茭白听得都感觉嗓子疼：“他脑子不太正常, 受不了刺激。”</p>
“一个小神经病，你把他带身边干什么。”沈寄得神情冷烦，不耐地挥手。</p>
下一刻沈寄就后悔了，不该放人, 应该直接拿麻袋套起来，丢出南城。</p>
茭白无视沈寄周身的寒气，带着冲过来紧抱着他的郁响往一边挪挪。</p>
郁响埋在他怀里哆嗦，脚还知道配合他挪。</p>
茭白的耳边有惊悚的磨牙声，他担心自己的耳朵被咬, 忙找话题让郁响安静下来：“你不是在一楼等我吗，怎么在这？”</p>
“我是不放心。”郁响不哆嗦了, 也不磨牙了，他哼哼唧唧，“我怕有坏人混进来。”</p>
“还真被我抓住了，是个七八十岁的老头子，身上带着炸|弹，就在停车场外面。等你们的车出来引爆。”郁响把脸埋在茭白的脖子里，声音很小。</p>
茭白的头皮一麻。</p>
“没事没事，被我及时发现后拆了。”郁响拍茭白后背，得意洋洋地说，“人也被我打晕了丢在大垃圾桶里。”</p>
茭白瞪要让人把郁响打死的沈寄，轻声跟郁响交流：“你还能拆炸|弹？”</p>
“我哥教我的。”郁响嘟囔，“我爸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死了，一直都是我哥带我，什么都教，只要是他会的，都希望我也会，他生怕自己哪天执行任务死了，留我一个活不下去，哼，我其实比他厉害，我卡里的钱是他的好几倍。”</p>
茭白忍俊不禁：“那你有身手吗？”</p>
郁响嘻嘻：“也有的啊。”</p>
“那你刚才不……”茭白问一半停住，这家伙是不想这么早暴露。</p>
“瓜瓜，你能不能看在我没让炸|弹爆掉的份上，原谅我给你下药的事啊？”郁响趁机撒娇。</p>
茭白脸一扳：“一码归一码。”</p>
郁响扁嘴：“好吧。”</p>
“好浓的杀气，沈先生想杀我呢，”郁响突然从茭白怀里离开，放在他衣领上的手往下一扯，眼睛瞪大，“瓜瓜，你脖子上怎么会有掐痕？！”</p>
茭白拉着郁响往喷火的皮卡丘主子那走：“别问了。”</p>
脖子被掐都不算什么了，当初被踩才是真的疼，吞口水都难受。</p>
只是，他刚才在病房被那么一拽，肋骨又疼上了，他在这懒得说，准备回家吃止痛药睡觉。</p>
家……</p>
茭白的脚步猛地顿住。他终于知道《断翅》里出现过的熙园是哪个地名了，那是沈老狗的私人住处！</p>
不想去。</p>
茭白下意识攥住郁响的手，又慢慢松开。</p>
不去不行。应该不会住多久。</p>
好在戚以潦明天就能到了，他不至于跟沈老狗一对一。</p>
虽然戚以潦是个变态，却正因为他的属性，不会动不动就做出失控粗暴的行为，他是个有绅士风度的变态，打人还知道先自己受一下，给次警告的机会。</p>
更何况，他劝架，调解氛围也是一等一的有效率。</p>
茭白走到沈寄面前，说：“我要带上我弟。”</p>
沈寄肺都要气炸了，他一脚踢在黏在他小狗身边的郁响肚子上面。</p>
那力道没有半分留情，下了狠手。</p>
郁响只顾着看茭白，没防备就被踹得跪趴在地上，吐出一滩混着血丝的食物残渣，他的头抵着地面，半天都起不来。</p>
茭白看到了自己，那时候他这副身体尾椎的旧伤被摁，他就是这个样子，像狗一样凄惨，只是站起来都很费劲痛苦。茭白的呼吸急促，牙关咬紧，嘴里说出的话却很平静：“不行是吗，那我就不去熙园了。”</p>
沈寄掐他的下巴，将他逼近：“由不得你。”</p>
茭白：“……”听听这霸总语录，每一笔都带着狗血味。</p>
“是，由不得我。”茭白呵呵，“那你是希望我开开心心的去，还是一路咒你不得好死？”</p>
沈寄低头，鼻尖抵着他，深而冷凌的眼眸中带着嘲讽与不屑：“我准你把人带上，你一样咒我。”</p>
茭白一爪子挠上去。</p>
沈寄看一眼手背上的渗血抓痕，他古怪地扯动薄唇，竟然怀念这被抓的感觉了。</p>
魔障了。</p>
茭白趁着沈寄发愣的功夫挣脱开来，扶起郁响：“怎么样？”</p>
“呜呜呜……”郁响咧开挂着血迹的嘴角哭个不停，“瓜瓜，我肚子好疼，好疼好疼！”</p>
茭白安慰了几句回头一看，沈寄走了。</p>
保镖们都还在，其中一个领命过来：“白少，董事长让你步行一小时再上车，我们跟在后面。”</p>
“好啊，ok。”茭白笑着说。</p>
让一个肋骨还在痊愈期，体质差的病患步行一小时，可以，真可以。</p>
郁响叫他哥绑他，给他下药让他在木桶里泡几个小时，这都跟沈寄没法比，差远了。沈寄是让他受最多罪的老畜牲，他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么无比坚定地期盼对方是漫画的结局。</p>
可千万别像齐霜那样改变走向，从一个知道自己害死全家和最爱他之人的残废变成一具尸体。死了多痛快，沈寄可别死，他就那么苟延残喘地看着自己打下的江山被人抢走，从商界金字塔顶端摔下来，却还活着，多狗血啊，务必保持原著的结局。</p>
茭白靠原著剧情让自己舒服了一点。</p>
岑家上一代就布了网，年前岑景末要是能在郁岭的帮助下稳定下来，年后就会有所行动。</p>
到时候可以坐看豪门商战大戏。</p>
漫画里的那部分是沈而铵称王称霸，现在……</p>
沈而铵呢？</p>
茭白用郁响的手机打给陈一铭。</p>
陈一铭把车停在路边接的电话，他看后视镜：“董事长，是茭白……白少爷的电话。”</p>
沈寄没反应。</p>
陈一铭心领神会地打开免提。</p>
于是车里就响起茭白的问声：“沈而铵在哪？”</p>
“……”</p>
陈一铭不敢看懂事长的面色：“你出事后的第二天少爷就跑了，一直没回来，董事长有派人找。”</p>
茭白的表情变了变，沈而铵失踪了，沈家还没找到。</p>
这发展让茭白心里很不安。</p>
总觉得有一场狗血大雨在等着他。</p>
毕竟是狗血漫世界，无论是哪条线都离不开狗血。</p>
茭白没有步行完一小时就虚脱了，被踹得吐血的郁响把他背进的熙园，他昏睡着，脸白得像浸过冷水的白纸。</p>
等他一觉醒来，天都暗了。</p>
茭白是听到房外的混乱声响才醒的，他在床上扑腾了会才爬起来，套上外套打开房门。</p>
郁响抱着笔电跟沾了点果汁的空杯子，顶着鸡窝头和人争吵。</p>
另一方是……</p>
“章枕。”茭白看过去时一愣，“你怎么在这？”</p>
说着又是满脸吃惊。</p>
章枕脚旁的墙边还靠坐着一位。不是别人，正是茭白回南城就联系上的梁栋。</p>
“三哥让我先来的。”章枕衣服上有果汁，少有的狼狈，他指着地上的梁栋说，“半路遇到的这小弟。”实际是被拦车，差点撞上。他得知对方要来的地方跟他一样，见的人也是同一个，寻思寻思是同学关系，就提溜来了。</p>
茭白活着回来就行，一路赶来的章枕心想。</p>
茭白打量梁栋，怎么跟野人似的，从头到脚又脏又乱。</p>
“醒醒。”茭白拍梁栋，顺便把他肩膀上的几个黄色毛刺球球摘掉，也不知道是在哪蹭上去的。</p>
梁栋长期无法睡着，眯了一会，他被叫醒，睁开一双红得不正常的眼睛，迷茫地看着半蹲着看他的人，“小炒……茭白？”</p>
茭白站直：“先起来。”</p>
梁栋两手撑地，缓了会才起身，这哪里还有他在操场打球灌篮的意气风发样。</p>
“瓜瓜……”郁响凑到茭白身边告状，“他们要我叫你出来，我没叫，他们就要硬闯，你都那么累了，我就想你多睡会。”</p>
“回头你再跟我说。”茭白给了郁响一个眼神，“你先去书房玩会电脑，不想玩就看电视。”</p>
郁响跟他对视几秒，撇着嘴走了。他又回头：“瓜瓜，谁欺负你就叫我！我打死他！”</p>
“……”茭白带章枕梁栋进房间。</p>
“我方便在场吗？”章枕没动。</p>
茭白看梁栋。</p>
“没什么不方便的。”梁栋勾着背，就跟挺不起腰杆了一般。</p>
房里亮着灯，照出茭白，章枕，梁栋三人不同的状态。</p>
章枕是旁观者，兀自清理身前的果汁。茭白则是刚睡醒，眼皮还肿着，气色也不好。</p>
梁栋全程搓手捏指关节，眼珠四下乱转，焦虑，神经质，眼袋浮肿，两眼无神，再无一丝少年气。</p>
茭白看梁栋像在照镜子，他年幼的时候也这样过。那时的他很长一段时间都处在父母死在他面前的创伤里。</p>
“梁栋，你来找我为的什么事得快点说，这熙园的主人快下班了，我不太清楚他晚上有没有应酬。他要是回来了，我们这场谈话就进行不下去了。”</p>
梁栋呆滞的眼睛里有了一丝神采：“我想求你帮我个忙。”</p>
茭白等着下文，他有种不好的猜测，梁栋这样，该不会和齐霜的死有关吧？</p>
可齐霜在这里面能是什么角色？</p>
“那天是月考，最后考的是生物，我看铵哥提前交卷，就也跟着交了，我约铵哥打球，他说不打，趁我不注意拦了辆出租车走了，我正想去游戏厅待会，兜里的手机就响了……”</p>
梁栋说到这，喘息声变得吃力，瞳孔在颤，他至今都觉得那是一个噩梦，他不记得大姐在电话里说齐霜死了的语气，也不记得她怎么的惊恐哭叫和无助求救，只记得自己晕着脑子赶到目的地，把齐霜的尸体放进后备箱，胡乱擦掉了地上的血迹。</p>
等梁栋反应过来，他已经把车开到乡下小树林，将尸体抛在了一个坑里埋起来。</p>
梁栋断断续续地说着接完电话后的事情，房里只有他重重呼气吸气的声音。</p>
茭白坐在单人沙发里，半个身子都靠上了旁边的机甲墙。齐梁梁家在原著里也倒了，只是提前了小十年。</p>
齐家搞梁家的原因是，老幺的死跟他们有关，连坐。</p>
恨沈家，则是因为被算计了的沈寄需要一个发泄口，就对他们赶尽杀绝，同样连坐。这是二次元大家族的统一作风。</p>
至于齐家想杀他，一是觉得他间接害死齐霜，二是……对他们而言，他是沈寄的特殊附属品，更被迁怒的同时，可能还抱着捏住他就能让沈寄就范的离奇想法。</p>
而梁栋现在还能活着，估计是沈寄下手太快太狠，齐家沉浸在失去亲人的悲痛里来不及还击就倒了。一切都乱了套，垮掉的齐家没顾得上梁栋。</p>
茭白用手盖住眼睛，这都是他带来的蝴蝶效应。原本被主角攻受影响而死的死，残的残的人物们，都和他扯上了或大或小的关系。</p>
在这部全员恶人，全员渣贱狗血的漫画里，他融入了进去，成了其中的一部分。</p>
茭白的心态也在悄无声息地发生变化，开始把纸片人当成活生生的人，他不想那样，正在自我抵抗，不知道有没有用。</p>
“什么忙？”茭白问梁栋。他隐约猜到了对方的目的，还是问出了声。</p>
“我姐只想让齐霜错过登记，等过了时间就放他回去，没想杀他的，她不敢，也没必要。”梁栋霍然起身，动作幅度太大，加上他不怎么吃饭睡觉，身心俱疲，他晃了好几下踉跄着坐回去，“可她雇的人通知她说发生了意外，齐霜乱跑自己摔到有大铁块的版上，后脑勺全烂了，他们吓跑了，她慌了神喊我去善后，我也慌了，我比她更慌，我开车去乡下抛尸……”</p>
梁栋的思维卡了一下，他抬起消瘦憔悴的脸看着茭白：“那天晚上我姐的脑子就不清醒了，手机后来丢了都不知道，我问她人是哪雇的，她说是姐妹圈一个女的介绍的，问是谁又说是才认识的，还提到了一个老潘。”</p>
梁栋叼着血肉模糊的食指关节，突起来的双颊笼着绝望。他只说脏话打架，哪会清理案发现场的痕迹，齐家的人很快就查到了他姐，警方也上了门。父母和他商量，先让大姐进去，他们动用所有家产找老潘查清真相，再给齐家一个交代。</p>
可齐家没给他们机会。</p>
那晚警方通知他们，大姐在被送去警局接受调查的路上因惊惶引发昏厥，心脏骤停，没抢救过来，第二天父母出个门就都出了车祸，尸体和车一起被压扁分都分不开，接着公司就没了。</p>
梁栋傻着被舅舅带走了，他一个还没出社会的高中生，一切对他来说都是措手不及，灭顶之灾。</p>
“我觉得……”梁栋的五官扭曲了起来，“我姐被人当刀子使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