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开被子，看见自己还穿着穿书前那条睡裙，甚至连那本书都还放在床头，除了这些，再也没有其他了……</p>
没有其他了。</p>
没有谢不归，没有檀冰。</p>
谢明瑶立刻去翻书，发现书的内容还是那些，一丁点都没变过，她又去看表，凌晨三点半，距离她放下书睡觉也不过才几个小时。</p>
几个小时？</p>
她在异世界那么久，竟然才过去了几个小时？</p>
谢明瑶下了床，光着脚踩在地毯上来回走，走来走去都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她神不守舍地开了门出去，夜里的别墅很安静，就和走在结界里一样。</p>
心头如雷地下楼梯，到客厅时候见那儿留了一盏夜灯，夜里值班的佣人听到动静醒过来，询问她：“大小姐怎么这个时候醒了，是没睡好吗？需要什么？要不要喝杯水？”</p>
佣人转身就要去倒水，谢明瑶喊住了她。</p>
“不用了。”她声音干涩沙哑，“今天是几号？”</p>
佣人说：“今天？您的生日才刚过，今天是十二月二十七号。”</p>
的确该是这个日期的，还问什么呢。</p>
“没事，你休息吧，我上去了。”</p>
她转身离开，心事重重的样子让佣人有点担心，但主人都说没事了，她也不好再多说。</p>
谢明瑶回了房间，一眼就望见了被扔在床上那本书，她开了灯走过去，看起来非常平静地翻开了书本。</p>
她仔细阅读，逐字逐句不错过，一页一页地翻过去，看了足足一个小时，突然开始撕书。</p>
她脸上的表情还是很平静的，但手上的动作一点都不含糊，不仅如此，撕着撕着她甚至笑了起来，笑容也很平淡，好像平静湖面上细微的波纹，很好看。</p>
等把书撕得乱七八糟的时候，谢明瑶仰躺到床上笑出了声。</p>
其实如果按照她最初的想法，现在这个情况是她想象中最好的结果了。</p>
孑然一身回到这里，一切好似只是做了一场梦，什么事儿都没有。</p>
但她早就变了，早就不是最初的自己了。</p>
这浮华虚假的，好像很真实的环境，就像一戳即碎的泡沫，不堪一击。</p>
拉过被子盖过头，谢明瑶强迫自己睡着，也很快就真的睡着了。</p>
再次醒来，天亮了，她还在家里。</p>
她按部就班地穿鞋，外出，开车行驶在街道上，看着人来人往，那么真实，听着广播，还在播报未来几天的天气预报。</p>
谢明瑶突然就把车停在了红绿灯前，盯着前面的绿灯就是不走。</p>
后面的车子疯狂按喇叭她也不搭理，很快就有交警过来了，以为她出了什么事来询问情况，谢明瑶拉开车门下了车，直接一脚踹在车上。</p>
一点都不疼。</p>
“都他妈是假的。”她非常冷静道，“想骗我？就这种水平吗？你们觉得我会相信这是真的？”</p>
她对着天竖起中指：“是不是以为这是我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所以给我这样的结局，让我不想醒过来？做梦吧，我才不会相信呢。”</p>
她说完话就弯腰到车里打开抽屉，连抽屉里的东西都和她印象中一样，她一笑，拿出一面镜子摔碎，捡起碎片就去割脖子。</p>
砰地一声，好像气球爆了一样，场景飞快变换，刚才栩栩如生的人都消失了，画面也没了，谢明瑶再次陷入昏迷，这次昏迷醒是被人叫醒的，脸上有些潮湿，胳膊有些疼，谢明瑶睁开眼蹙眉望去，是不归在亲她，抓她的手臂。</p>
“娘~”谢不归抱着她的胳膊，“娘醒来。”</p>
谢明瑶一把将不归抱在怀里，余光瞥向周围，果然，她还在这里，她还没有离开。</p>
她方才确实是陷入了幻境，如果一直沉浸其中不醒过来的话，可能就真的死在这里了。</p>
镇定下来之后，谢明瑶看着怀里的不归，亲了一下他的额头道：“我们去找爹。我们得把他叫醒。”</p>
不归懵懵懂懂地点头，被谢明瑶抱着快速奔跑在结界里。</p>
“檀冰！”谢明瑶大声喊着他，“你醒醒！别沉浸在幻境里！那都是假的！”</p>
无人回应，结界里依然寂静，谢明瑶不气馁，又换了地方喊他：“檀冰你快醒过来，你忘记我和不归了吗？不管你看见了什么都假的，我们才是真的，你给我快点醒过来！”</p>
有点生气，谢明瑶隐隐怒道：“你要是再不醒来，我就直接从这里出去，到上面去找几百几千个面首，再也不要回来找你了！”</p>
她抱紧了孩子咬牙道：“肚子里那个孩子我也不要了，直接弄死好了，反正你也不回来了，她生下来也是没有爹的。”</p>
周围似乎有些响动，谢明瑶心头一跳，继续说道：“留着她也是我的累赘，不方便我寻欢作乐，我这就杀了她，不要她了！”</p>
她故意说着恶毒和不负责任的话，作势真要动手，也就在下手的一瞬间，蓝光袭来，冰寒的剑意靠近，谢明瑶看见了神色恍惚狼狈不堪的檀冰。</p>
“终于找到你了！”</p>
谢明瑶二话不说抱住他，谢不归被夹在中间也没闹，很依赖地抱住了父亲的脖子。</p>
檀冰好像还没回过神来，眼神游移不定，举动有些僵硬，并未回抱他们。</p>
“你醒醒。”谢明瑶晃了晃他，“你都看见了什么？那都是假的，现在才是真的。”</p>
檀冰望向她，许久才低声问：“现在才是真的？”</p>
“当然。”谢明瑶掐了一下他的脸，“是不是很疼？”</p>
确实有些疼，檀冰缓缓皱眉，紧抿唇瓣不吭声，谢明瑶无奈道：“你要是觉得那才是真的，又何必找过来？”</p>
是啊，如果觉得幻境才是真的，又何必醒过来呢？</p>
檀冰一点点找回神智，定睛看着谢明瑶许久，脸色苍白道：“我给你添麻烦了。”</p>
谢明瑶摇摇头：“没事，没事，回来就好。”</p>
檀冰握住她的手，脖子上挂着谢不归，真实感终于回归了。</p>
“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p>
梦里很美好，他们并未离开这里，只是告别世俗隐居山林，他们过得很幸福，生了很多孩子，夫妻恩爱甜蜜，她心里眼里只有他，他亦然。</p>
只是太过美好的一切反而不像真实，他始终觉得漂泊无定，但还是不肯放弃，不愿意醒来，幻想着万一呢？万一是真的呢？</p>
还好谢明瑶叫醒了他，只是方式不太可取。</p>
“不要再说那种话。”握紧她的手，檀冰认真道，“我会当真。”</p>
谢明瑶叹气：“我不那么说你也不会出现啊。”</p>
说到底还是他的错。</p>
檀冰不再言语，牵着她开始寻找结界的真正入口。</p>
谢明瑶将自己的经历告诉他，他仔细看着前方，过了一会才说：“苏芷汐肯定没死。”</p>
“我怕也这样想。”她附和，“但不知道她藏在哪里。”</p>
檀冰直接道：“既然这里弯弯绕绕，难以找到出路，那就选择最简单的办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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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办法？”</p>
“毁了障碍，便是出口。”</p>
檀冰一字一顿地说完，让不归自己抱好他，然后和谢明瑶双手交握。</p>
“用尽你所有的法力，一点都不要保留。”他叮嘱。</p>
谢明瑶有些担心：“要这样？”她迟疑，“可万一失败，我们很可能……”</p>
“死。我知道，你怕吗？”檀冰目光灼灼地问她。</p>
看着他双眸，谢明瑶所有的犹豫都消失了，或许就是知道她会犹豫，会怕赌输失去一切，所以才给她这样一道选择题吧？</p>
还好她不是一个人，还好她有一个比自己还要疯狂的夫君。</p>
“你不怕我就不怕。”谢明瑶斩钉截铁道。</p>
檀冰缓缓笑了，他很少笑，于是每一次笑都很有杀伤力，让人觉得这样笑着的他不管做了什么都是对的，哪怕他错了，那也是别人逼迫的。</p>
紫色的灵力与蓝色的灵力缓缓凝结在一起，他们四目相对，都倾尽了自己的所有，除了自身，周围的一切都开始碎裂炸开，渐渐面目全非。</p>
谢不归很害怕，钻进父亲的发丝内，又发现父亲的眼睛一点点变红了，黑发变白，他怔了怔，再去看周围，没有了石窟和阻碍，但只是一片黑暗，看不到任何光亮。</p>
他想要光，于是去看父母，这一看就发现父母皆是脸色苍白，似乎强弩之末。</p>
谢不归很害怕，很担心，他颤抖着喊爹喊娘，但他们没一个人能给他回应。</p>
缓缓瞪大眼睛，谢不归看着父母交握的迸发灵力的手，也不知怎么就直接把自己的手按了上去，完全本能地将那细小微薄的灵力送了进去。</p>
这一点点灵力真的不多，却好像是这份凝结之力最缺少的部分，在他送入的那一刻，白光乍起，苏芷汐真正痛苦的呼声传来——“不要！！！！”</p>
世界毁灭，世界重组，光与暗消失又出现，谢明瑶和檀冰不管如何轮转，始终握着彼此的手。</p>
有什么要分割他们，他们浑身都疼，但没有一人因此松手。</p>
谢不归也很难受，但还是紧握着父母的手，小小的手给了两人大大的力量。</p>
终于，不知痛苦了多久，一片彩色出现，天真正的地亮起来了。</p>
谢明瑶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医院，手上打着点滴，病房里安静无人。</p>
她直接拆掉点滴出了门，门口守着护工，见了她惊得下巴都掉了。</p>
“大小姐？您醒了？！”她讶异地呼出声，谢明瑶没有理会。</p>
她径自朝前走，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但就是往前走，很有章法地拐弯搜寻，直到下了楼，到了医院后面一片僻静无人的花坛。</p>
花坛边是碧绿的湖水，谢明瑶光着脚踩在地面上，冬日了，有些冷，但充满真实感。</p>
这才是真的。</p>
谢明瑶抬起头，天忽然开始下雪，雪花落下，堆积在她头上和肩膀上，不曾融化。</p>
她缓缓露出微笑，摊开双手去接雪花，很快雪花便堆满了双手。</p>
很凉，但凉得那么熟悉，病号服的衣袖滑落，是她手腕上檀冰留下的痕迹。</p>
它还在。</p>
也就是说……</p>
“谢明瑶。”</p>
有人在叫她，声线清冷，十分悦耳。</p>
谢明瑶猛地转身，那一身雪白，墨发锦衣的道长缓缓走来，怀里抱着小小道袍的少年。</p>
“是你吗？”他薄唇开合，不确定地问着。</p>
谢明瑶没回答。</p>
她用行动给了他回答。</p>
她用此生最快的速度奔跑过去，直接扑到他怀里，咬住他的耳垂，咬得他微微发疼。</p>
“看来是你。”</p>
檀冰搂住她的腰低声说：“这就是你的世界吗？”</p>
他音色里的茫然和眼底藏着的茫然一致，谢明瑶后撤身子看着和他一样紧张的小不归，热泪盈眶道：“是，这就是我的世界。”</p>
她张开双臂，热情道：“欢迎来到我的世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