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怀寺眼巴巴在南狱外等啊等, 等得弟子们都开始担心佛子是不是都快有孩子了的时候，终于看见光了头的佛子出来。</p>
住持大师老泪纵横地迎上去, 断断续续说了一堆，玄度好脾气地听着，时不时出言安抚，模样的变化任谁看了都知道，佛子再次功德圆满了。</p>
又一次转世功德圆满，真是了不起啊，扶微道长感慨了一句, 又想到自家道尊还在南狱，瞬间高兴不起来了。</p>
“佛子都出来了，道尊何时才能出来？”清辉长老问他。</p>
扶微道长冷声说：“本座如何知道, 本座若是知道, 也不会坐在这里干着急了！”</p>
另一长老叹息道：“姬恪皇子和佛子能出来, 必然是因为道尊去交换了他们, 谢明瑶自始至终要的都是道尊，道尊舍生取义，为天下人牺牲, 恐怕……”</p>
“恐你个头！”扶微道长打了一下对方的头, “哪壶不开提哪壶，你就不能不说话吗？次次都是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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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老捂着脑门不服气道：“可贫道又有哪次说错了吗！”</p>
“诸位。”</p>
在扶微道长要和这位长老吵起来的时候, 佛子走了过来，他如玉的脸挂着微笑, 特别和善，像庙里的菩萨一样。</p>
道修和佛修，其实异曲同工，平日里也对彼此比较欣赏, 扶微道长和长老立刻收起了不端庄的样子，力求在半个同行面前保持形象。</p>
“佛子。”扶微道长行了平礼。</p>
佛子回礼后温声道：“道长和长老若在担心道尊，贫僧觉得大可不必。”</p>
“不必？”昆仑的人都挤了过来，围成一团露出困惑的表情。</p>
佛子微笑更胜，一脸的普渡众生：“是的，道尊在南狱过得很好，与魔尊相处融洽，且已经成了亲。”</p>
“……？？！？！！？”昆仑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心理承受能力不好地差点厥过去。</p>
“佛子慎言！”</p>
扶微道长捂着心口想要佛子住嘴，但佛子不听啊，好像什么都没感受到一样。</p>
“贫僧走之前特意见过道尊，道尊对目前的情况甚为满意，诸位也不必再因此担心道尊了，若无什么其他事，大可回宗去了。”佛子笑眯眯地说完就转身要走，扶微道长维持着最后一口气拉住了他。</p>
“佛子。”扶微道长奄奄一息，“道尊他，他真的嫁给谢明瑶了？为何我们一点消息都没有？”</p>
“魔尊并未让消息透露出来，想来是担心你们承受不住吧，她还是对道尊的弟子们颇为关怀的，不是吗？”佛子歪头回答。</p>
这一瞬的玄度像极了莲舟，但这群人不认识莲舟，所以不知道。</p>
玄度突然按了一下额头，喃喃地说了句“怎么又犯病了”，似笑非笑地离开了。</p>
扶微道长有点站不住，还是长老们一起托住了朝后倒下的他。</p>
他瞪大眼睛看着蔚蓝的天空，泪水默默流下来，呜咽道：“道尊……道尊太不容易了。”</p>
昆仑众人见宗主都如此，也不端着了，都跟着默默垂泪。其他宗门见此也备受感动，想到道尊为天下牺牲了什么，皆是动容地红了眼睛。</p>
晴月宗的大师姐曾在法会上被道尊看过，便一直记在心里，以为他们会有什么不同寻常的缘分。</p>
没想到今日破灭了，道尊不但与她没有缘分，还和魔尊……</p>
大师姐倒了，其他女弟子立刻扶住她，其中一个小声嘟囔：“我就说那天道尊看的不是她，大师姐早点想开也不至于这么激动。”</p>
“你还说呢！还嫌大师姐心魔不够重吗！”</p>
“就是！快闭嘴！”</p>
那女弟子有点不甘心，但还是闭嘴了。</p>
其他宗门都觉得事情到这里应该就算解决了，佛子都让昆仑走了，那他们应该也可以走了，全都收拾齐整准备离开。</p>
离宗这样久，宗门里堆了好多事需要处理，之前大战受伤的弟子也需要回去好好疗伤。</p>
“咱们要回去吗？”</p>
昆仑这里有人发出疑问，扶微道长从半昏不昏中醒过来，直挺挺地站起：“不回去还在这里作何？道尊既无事……想来还需要一些时间，我们等着道尊的消息便是。”</p>
清辉长老也说：“我们的弟子是伤势最严重的，元晏还在宗门疗伤不知情况如何，出来这样久，的确该回去了。”</p>
“前不久弟子传讯说苏芷汐跑掉了，应当是去了韶山那边，她和妖王勾结，这是本座万万没想到的。”扶微道长又开始自责了，“都怪本座，选的这一个两个弟子，都给道尊带来了不可估量的麻烦。”</p>
“还好我们有天道之子在，道尊离开前定将天道之子安置妥当，我们快点回去看顾才是。”清辉长老提醒。</p>
“对，对，我们还有一位天道之子！”</p>
扶微道长重燃希望，吩咐众人赶紧收拾行李回宗门了，殊不知在昆仑有个更大的惊喜等着他。</p>
昆仑道宗，谢明瑶离开很久了，上次来还是抓黑龙，每次回来，都觉得会看出许多不同的风貌来。</p>
“说实话，比起南狱我还是更喜欢这里，南狱被姬霄搞得太像皇宫了，一点修仙的氛围都没有了。”谢明瑶站在塔尖上远眺，脚尖来回挪动，一点都不怕掉下去，因为檀冰紧紧搂着她的腰。</p>
他给了她足够的安全感。</p>
“下去。”檀冰还是不赞同如此，“风冷气寒，这里不比南狱，不要站的这样高。”</p>
谢明瑶一点都不担心自己，但看看檀冰另一手抱着的不归，他最近成长飞速，已经可以自己爬来爬去甚至走几步了，还能说更多的词汇，比凡人的孩子长得快得多。</p>
“那下去吧。”看孩子虽然兴奋不已精神头不错，但鼻子尖都冻红了，谢明瑶还是让檀冰抱着他们俩下去了。</p>
谢不归不满意，在怀里挣扎：“不要，不要。”</p>
他很会说不要，说得总是恰到好处，逗笑了谢明瑶。</p>
“你爹也很爱说‘不要’。”她意味深长地说。</p>
檀冰面容抬起，雪玉无瑕的脸上挂着几丝悦目的绯红，但眼神和语气还算冷淡平静：“回去。”</p>
这话是对不归说的，不归不想回去，小家伙已经开始叛逆了，低头想咬父亲的手臂，但檀冰是谁啊，一根手指送到不归小嘴儿里，不归其实根本没使劲，满是口水地看着父亲。</p>
“听话，否则罚你去思过崖。”</p>
孩子还不到一岁呢就要罚去思过崖？谢明瑶不乐意了，把不归抢过来抱着。</p>
“我送他回去休息就是了，你不要拿思过崖吓唬孩子。”</p>
檀冰跟在他们身后进了殿内，熟悉的溶雪宫，熟悉的摆设和一草一木，他不禁回想起最初和谢明瑶认识时的样子，那时他们你来我往，谢明瑶没有一分是真的，可他其实……</p>
全都是真的。</p>
如今想来，其实并不后悔，甚至还有些想笑。</p>
这样想着他嘴角便微微扬起，谢明瑶安置好不归看过来的时候，就见清寒脱俗的道长低着头在浅笑。他垂着眼睛，长而浓密的眼睫眼下留下剪影，徐徐颤动的剪影衬得他含蓄内敛的浅笑越发动人昳丽，说句天人之姿真的不为过。</p>
“很高兴吗？”谢明瑶走过来拉住他的手，仰着头仔细看他的笑，“回来很开心？”</p>
檀冰其实不太懂开心或是高兴该是怎样的，但他猜测现在这样就是。</p>
带给他这些情绪的人，始终只有一个谢明瑶。</p>
“我并未吓唬他。”他转而说起方才的话题，“若他不听话，我真的会让他去思过崖。”</p>
谢明瑶一怔：“他还不到一岁，那么小，怎么能去思过崖？”</p>
檀冰侧过身，眉眼间似有些困惑，手挽着广袖，低头沉思片刻问她：“不能么？”</p>
谢明瑶察觉到什么，抓住他的手问：“你那么小的时候，被丢到过思过崖？”</p>
檀冰没否认：“大家都是如此。”</p>
“大家”，指的大约是那些在偏殿里早被折磨得没有神识的同类。</p>
谢明瑶消化了半晌才慢吞吞地问：“还有别的吗？”</p>
“别的？”</p>
“你小的时候，他还曾如何待你？”</p>
这个问题其实很好回答，檀冰的记忆力极好，都记得清清楚楚，可他不想说出来。</p>
谢明瑶也不催促，牵着他离开正殿，两人在外散步，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淬心池。</p>
这个淬心池真是承载了他们太多的回忆，站在这边缘两人都变成了凡人，没有修为没有仙力，一切都要靠自己。</p>
谢明瑶曾经凭着这个占过檀冰许多便宜，也是第一次发现他肩上的红莲。</p>
“那朵红莲，到底是什么用处？”蹲在池水旁，谢明瑶低声问。</p>
檀冰站在一旁，看不见她的表情，只是觉得她声音很低，大约在不开心。</p>
“用来压制我的妖气。”他顺势蹲在她旁边，长臂揽住她的肩膀，“怎么了。”他低柔地问，“为何突然如此低落。”</p>
谢明瑶望向他抿唇道：“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他曾经被亲生父亲那样虐待，哪怕她可以理解前任道尊被丹皙折磨的痛苦和变态，也无法接受他如此对待檀冰。</p>
“前任道尊是怎么死的？”</p>
她问了这个问题，但自己心里已经有答案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