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心都是偏的。</p>
自己儿子变成这样，他们心中的罪魁祸首想必不止一个人。</p>
纪繁音有自知之明，她大概也是那名单里的一个。</p>
只不过现在厉宵行恢复的希望寄托于她的身上，厉家也不得不轻拿轻放、小心对待。</p>
一行人走到病房前时，厉明月就提议去喊心理主治医生过来一起谈话。</p>
纪繁音摇头：“我能和厉先生单独说一会儿话吗？十五分钟后，再请医生来吧。”</p>
“好。”厉明月一口同意，她替纪繁音打开病房的门。</p>
厉宵行早就被扶起靠坐在床头，他从纪繁音出现在房门外开始就将视线投在了她的身上。</p>
“厉先生。”纪繁音打了招呼，反手将门关上，走向床边，垂眼观察了下厉宵行的模样。</p>
他原来是个漂亮人偶，现在就是个破败的人偶，黑暗系的。</p>
“手不能动了吗？”她又移动视线去看厉宵行的手指，将自己的手放过去，就悬停在他的手背上方不到一厘米的地方。</p>
纪繁音停顿等待了一会儿，厉宵行的手指都没有动一下。</p>
她扬扬眉拖过椅子坐下，微笑：“你看我的眼神不一样了。”</p>
“……”厉宵行盯着她看，像要从她的脸上看穿某个骗局一般。</p>
“是因为知道我不是你小时候的那个天使了吗？”纪繁音又问。</p>
“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厉宵行终于哑声开口，“你最多是她的另一个人格。”</p>
用科学来说也就只能解释到这个地步了。</p>
纪繁音不置可否：“我的客户有谁，你都查清楚了，对不对？三个人之中，我只在你面前承认了这件事情，厉先生知道这是为什么吗？”</p>
“……为什么？”</p>
“因为你和他们不一样啊。”纪繁音悠闲地将双手十指交叉放在自己的膝盖上，身体微微前倾看着厉宵行，“白昼和宋时遇，他们能改变，是因为我的出现。如果没有我，他们并不会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可你不一样，我的出现对你来说，理应是夺走了你最想要的东西。”</p>
“你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厉宵行矢口否认。</p>
“你追逐的是一个死人的影子。”纪繁音没有理会他的否认，她直白地问，“怎么，纪欣欣没告诉你吗？你的天使是怎么被她联和其他人玩弄打压，最后自杀的？”</p>
厉宵行的呼吸急促了起来。</p>
“你在知道自己认错人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责任都推到了纪欣欣头上。”纪繁音说，“别误会我的意思，我不是说她无辜，但你也难辞其咎。”</p>
“我认错了恩人并且刚知道自己几年前本可以拯救她”和“有人刻意冒名顶替我的恩人而我只是受到了欺骗”之间，有一条分明的鸿沟。</p>
人都有自保的本能，为了维护自我认知，厉宵行潜意识地避开前者、选择了更为轻松的后者。</p>
甚至于，他对这件事的处理方式――想要二者兼得――也是为了对他自己做出补偿。</p>
哪怕到了现在，厉宵行心里恐怕也不认为自己有错。</p>
这就是他的观念，纪繁音从第一眼见他就已经知晓。</p>
所以攻其盾，就要使其矛。</p>
厉宵行最致命的弱点就是是他自身无法摆脱的残疾。</p>
“我还没有和你的心理医生交谈过，但我知道你为什么突然失去对双手的控制。”纪繁音低头看了看表，还有十分钟的时间，于是她慢慢地说，“因为你知道你能从床上坐起来，那是‘纪繁音’的功劳。”</p>
厉宵行并不做反驳。</p>
“所以等到你意识到自己不仅没有回报这份恩情、反而帮助了伤害她的人时，你的潜意识就将你的行动能力剥夺了。”纪繁音笑了笑，“可是，究竟是谁将这个念头深深植入你脑中的呢？”</p>
厉宵行脸上露出一点恍然的表情。</p>
“是纪欣欣啊。”纪繁音往椅子里靠了靠，她漫不经心地说，“你想想，你觉得你爱她，因为她救了你，是你的光，所以你觉得你愿意把一切送给她，哪怕她不爱你，你也会一直守着她……这些都是你以前自己说出口的台词。”</p>
这番话其实半真半假。</p>
厉宵行纵然受到纪欣欣影响，那也最多就是被关进同一个房间里，眼中心里只有纪欣欣。</p>
然后纪繁音得知此事，毫不犹豫地把房门上锁扔了钥匙还给窗户全上了钉条加固。</p>
“所以你和白昼宋时遇还有一点不同，”纪繁音看着厉宵行的脸，“因为纪欣欣选择嫁给你，你是被她偏爱、所选中的人，应当有人会在暗中嫉妒你能成为她的未婚夫吧？”</p>
厉宵行的喉结滚了滚，突然像是反胃似的发出一声干呕。</p>
纪繁音回头朝门口做了个手势，同时站起了身：“至于恢复其实也不用我来帮什么忙，只要你把这其中的矛盾解决了，自己脑中的潜意识桎梏不也就能打破了吗？”</p>
“等一等！”厉宵行在背后喊住了纪繁音。</p>
纪繁音回头朝他扬了扬眉。</p>
厉宵行睫毛颤动，发问的声音破碎喑哑：“如果我更早就能发现认错了人，是不是就不会失去她？”</p>
“失去？没有啊。你怎么会这么想？”纪繁音诧异地问，“你什么时候拥有过她？”</p>
从后方冲进来的厉明月堪堪扶住了厉宵行往床边跌倒的上半身。</p>
接着从纪繁音身边快速经过的是几个医生和护士。</p>
纪繁音站在原地朝厉宵行笑了笑，对他做了个再见的手势。</p>
然后她找到范特助，礼貌地：“纪欣欣在哪里？我想去见见她。”</p>
/bk/12/12008/</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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