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亚亚番外（6）</p>
在坠入情网的时刻,我不曾吻过任何人的嘴唇。在黑黢黢的深夜，我不敢对任何人发誓。——茨维塔耶娃《她等待刀尖已经太久》</p>
从来没想过的情况，被室友点破,叫人不得不去直面。</p>
这一次，陈亚亚略感不适地动了动肩膀,将秦声卿手臂抖落下去。</p>
“好好走路。不能勾肩搭背的，不像样子。”</p>
她轻声说。</p>
秦声卿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反常,依旧笑得十分可爱,和邻家弟弟没有分别。</p>
“知道啦姐姐。”</p>
“……”</p>
陈亚亚抿了抿唇。</p>
踟蹰半秒。</p>
到底是将各种心思牢牢压下去。</p>
最后一抹斜阳没入天际线。</p>
两人肩并肩、一起往秦声卿新家方向走去。</p>
因为距离县一中很近，也?用不着司机。过条马路,再穿进小区，便能到达。</p>
秦声卿用指纹开了?门锁。</p>
顿了顿。</p>
又?拉住陈亚亚的手指,第八次打算给她录指纹。</p>
他小声念念叨叨：“姐姐,录一个嘛，那样你自己也?能进来啦……”</p>
关于这件事,陈亚亚从始至终拒绝得十分坚持。</p>
“不用的。”</p>
她将手指从他掌中抽出来，严肃地开口道：“秦声卿,你马上就要16岁了?,已经是个小大人了?。我不会没事进你家里来的，用不着麻烦。”</p>
事实上,哪怕是秦声卿在,她也不曾主动来过。</p>
日积月累的相处中,不可否认，陈亚亚作为一个半大不大的小女生，当然悄悄艳羡过秦家富有繁荣、条件优越。但?她一直对自己与秦声卿的关系、认知十分明确。</p>
再加上从小就有人生目标，又?一直在为之?努力。</p>
绝对不可能半途生出什么旁门左道念头，去沾秦家的光。</p>
没事跑来秦声卿家里,岂不是无端给人更多话柄？</p>
得不偿失。</p>
完全又没有必要。</p>
如果不是秦声卿时不时跑到学校来堵她，撒娇卖乖装可怜、逼着她陪他回家玩，陈亚亚压根都不想踏足一分一厘。</p>
特别是看到他的拐杖时。</p>
心情总是能瞬间跌落谷底。</p>
现在。</p>
陈亚亚又?被室友点出了界限感不足的问题。</p>
更加不会任由他去了。</p>
“……”</p>
气氛凝固一倏。</p>
好在，秦声卿只眼神微微黯了一下，并没有什么不高兴。</p>
他点点头，说：“好好好，知道啦。都听姐姐的。”</p>
说完，抬手、推开房门。</p>
又?从鞋柜上给陈亚亚拿了她的拖鞋。</p>
这套房不同于秦家，是写在秦声卿名下、自己购入，从房源选择到装修，全程没让秦家父母插手，由这么个未满16岁的小孩自己搞定。</p>
所以，完全抛弃老派家长审美。</p>
房间从里到外，都写满了“自我”两个字。</p>
再加上、秦声卿脾气日益古怪，不爱让人到这里帮忙收拾，什么东西都随手那么一放。视觉上，这么大一套房字，竟然被撑得满满当当。</p>
陈亚亚不是第一次来。</p>
换过鞋。</p>
她熟门熟路走进去，将随手丢在地上漫画书和乐高积木捡起来，理好、再放进盒子里。</p>
好像总得做些什么事，才叫人能安心。</p>
这般照顾秦声卿、纵然他这些小脾气，也?算是一种赎罪和减轻愧疚的手段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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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下五除二。</p>
陈亚亚将客厅简单整了整。</p>
东西都归置到一边。</p>
弄得差不多之?后，她拍拍手，目光四下扫过，露出一丝满意神色。</p>
正欲转过身、同秦声卿讲话。</p>
下一秒。</p>
身后，有人将脑袋压到她肩膀上。</p>
突如其来、又?重如千金。</p>
陈亚亚整个人一僵。</p>
秦声卿将近185的个子，从外形来看，怎么都算不上小孩，但?却还是老做些小孩才会做的动作。</p>
比如把头压在她肩上、比如勾她手臂、抓她手指之?类。</p>
懒洋洋的，像只猫一样。</p>
只是，男孩身形高大，要完成这些亲昵动作，姿势总是有些变扭。</p>
他却完全不以为意。</p>
慢吞吞地闷声开口道：“是不是弄得太乱了?？我一个人总是收拾得不好……谢谢姐姐嘛。”</p>
气音柔软。</p>
叫人一下子就软了?心肠。</p>
但?越是这样，却越让人觉得胆战心惊。</p>
秦声卿对别人也?会这样吗？</p>
好像从来没有见过。</p>
那么，他和其他人是怎么相处的？</p>
陈亚亚没有见过他的朋友。</p>
甚至，到县里上学这三年，她都没有在他家见过秦父秦母。</p>
许是工作太忙，毕竟，秦声卿也曾经说过，他少有人陪伴。</p>
秦家里都是保姆、司机、厨师、复健师之?类。</p>
进进出出、来来往往、忙忙碌碌。</p>
皆是陌生面孔。</p>
对待秦声卿这个小少爷，也?总是客客气气。</p>
秦声卿与他们说话时，总归不是这种撒娇一般的小少年态度，冷淡疏离得不像话，好像时时刻刻在与世界为敌。</p>
……一切早就有了?端倪。</p>
不是么？</p>
只是她沉浸在自己世界里，永远想着独善其身，也?不愿意去面对这些繁杂场面。</p>
现在，却是不得不面对。</p>
陈亚亚握了握拳，抬手，先将他脑袋拨开。</p>
这才转过身。</p>
她仰起头，静静看?向他眼睛。</p>
秦声卿表情有些疑惑，眨了眨眼，温声问道：“嗯？怎么啦？姐姐为什么这么看?着我？是有话要对我说吗？”</p>
陈亚亚点点头。</p>
想了想，平心</p>
静气地开口道：“秦声卿。”</p>
“嗯？”</p>
“再过几个月，你就16岁了?是吧。”</p>
秦声卿笑起来，喜悦之情、难以言表。</p>
“是啊。姐姐是要帮我过生日吗？”</p>
陈亚亚低低叹了口气，垂下眼帘，“秦声卿，虽然你还没有成年，但?是16岁就已经是大男孩了?。就算是亲姐姐，也?应该和弟弟保持距离了。”</p>
话音未落。</p>
秦声卿已经收了笑。</p>
眉间敛起一丝微妙神色。</p>
陈亚亚没注意到，目光直直看着前方地板，依旧在自顾自地继续说着：“……而且，我也?马上就要高考，要复习，时间很紧。后面应该就不能来陪你了?。”</p>
终于，秦声卿出声打断她：“姐姐。”</p>
尚未来得及说什么。</p>
倏忽间。</p>
“叮咚——”一声。</p>
门铃声响起。</p>
两人之?间，静谧尴尬气氛停滞下来。</p>
秦声卿脸色不虞，丢下一句“姐姐你等等”，转过身，往玄关方向大步而去。</p>
来人是个陌生中年男人。</p>
秦声卿开门那一瞬间，对方已经曲起背，卑微又恳求的模样。</p>
“小秦先生，求求您，求求您了！”</p>
秦声卿冷下脸色，声音像是结起冰霜，冷酷无情，“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p>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要打扰您！但?是求求您，求求您帮帮忙！就帮忙看?一眼好吗？我房子也?卖了?，儿子结婚的钱也花光了?，真的已经走投无路了！……”</p>
面对秦声卿这么个小孩子，中年男人也?丝毫不敢摆架势。</p>
一口一口“您”，脑袋恨不得低到尘埃里，以祈求一份怜悯。</p>
秦声卿没有说话。</p>
手掌顶着门，没关上、却也没有让男人进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