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脚步微微一顿。</p>
如有所感般、侧了侧目光。</p>
那条必经小巷，白天，看着复古又优雅，一点都没有什么张牙舞爪气质，倒像是个老派绅士、静待着所有人靠近。</p>
路口。</p>
熟悉身影斜斜靠在路灯杆上。</p>
仿佛已经等待许久。</p>
应曦难以置信，声音都变了调，“……谢采洲？”</p>
路灯下那人，静静睁开眼。</p>
抬起步子，大刀阔斧地向她走来。</p>
没来得及问出下一句。</p>
谢采洲张开手臂，牢牢将应曦搂进了怀里。</p>
多日未见，他声音打着飘，再不见往日沉着冷静，一字一句地说道：“曦曦，你要吓死我了。”</p>
“……”</p>
应曦能感觉到他手臂上力道。</p>
重得近乎要叫人窒息。</p>
她抿了抿唇，赶紧用力拍拍他，“谢采洲，快松手……喘不过气来了。”</p>
谢采洲这才松开她。</p>
四目相对。</p>
他眼睛里氤氲着雾气，像是马上就要化成实质，落下来。</p>
倏忽间。</p>
应曦心软得一塌糊涂。</p>
她轻轻一笑，平静开口问道：“谢采洲，你怎么来了呀？”</p>
……</p>
不好站在路边闲聊。</p>
两人换到隔壁一家咖啡店。</p>
面对面坐下。</p>
谢采洲终于恢复了平日模样，长长叹了口气，“宝贝儿，下次就别这么晚出门了，不安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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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曦垂下目光，低低“嗯”了一声。</p>
“昨天没什么事吧？”</p>
“嗯，没事。所以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表哥来看过了么。”</p>
她看了一眼时间。</p>
江城直飞德国，差不多就要12个小时。</p>
等于说，他挂断电话，就要出发了，要不然，这个点应该还没法站在她面前。</p>
简直疯了。</p>
感动归感动。</p>
但理智地说一句，远水解不了近渴。</p>
江城距离这里山高水远，如果她真发生什么意外，谢采洲就算赶过来，大抵也于事无补。</p>
谢采洲勾了勾唇，“表哥是表哥，我是我。我说了让你等我，我马上就会来的。你看，这不就马上来了么。”</p>
“……”</p>
应曦说不出话来。</p>
“所以，曦曦，你不要害怕。”</p>
他叹了口气。</p>
抬起手，克制地摸了摸她脸颊。</p>
手指在光滑皮肤上停留一瞬，便轻轻离开。</p>
谢采洲：“虽然我让你不要害怕，但是我自己实在有点害怕。没办法，你就体谅一下吧。”</p>
不敢告诉她。</p>
在飞机上，他连填入镜登记表的手、都在轻轻发抖。</p>
几乎要拿不住笔。</p>
谢采洲英语非常好，法语和日语也懂几句，偏偏听不懂德语。所以，在打那个电话时，他根本不知道她在说什么。</p>
只清楚一件事。</p>
她阖该是遇到了危险，要不然，绝对不会发出那种声音。</p>
小兽一样、克制着呜咽。</p>
听着，就叫人觉得心都要碎了。</p>
这些都不敢告诉她。</p>
要不然，必然会被她取笑一番。</p>
说不定还要使个眼色，明晃晃地告诉他、她不相信。</p>
他不想丢这个脸。</p>
算了。</p>
……</p>
静默半晌。</p>
谢采洲再次出声，打断这沉默，“宝贝，一会儿还有课吗？没事的话，陪我去个地方吧？”</p>
“嗯？”</p>
应曦不明所以，“去哪里？”</p>
“……”</p>
谢采洲带她回了酒店。</p>
他来得匆忙，几乎没有什么行李，只拎了个大包。此刻，正随意地丢在床上。</p>
应曦站在门边，往里望了一眼。</p>
语气戒备，“来这里做什么？”</p>
谢采洲被她逗得有点想笑，轻轻拍了下她脑袋，“我要在这里做什么的话，你报个警，能送我在老外手里关上好几年呢。放心吧，是严肃的事情。”</p>
他将应曦按到床上，坐下。</p>
从包里翻出他的平板，拿到她手上，让她自己玩一会儿。</p>
“等我一会儿，马上回来。”</p>
说完。</p>
谢采洲拎着那个包，转过身、离开房间。</p>
应曦抿了抿唇。</p>
搞不懂他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p>
干脆也不再思考，把平板放到一边，放下书包，把自己电脑拿出来，架在膝盖上，继续做那篇未完的阅读。</p>
然而。</p>
没过一会儿，她就有些看不下去。</p>
谢采洲那个平板似乎是连上了酒店wifi，从刚刚到现在、一直在发出新消息提示音。</p>
“叮咚、叮咚——”</p>
扰得人难以集中注意力。</p>
应曦伸手，将平板拿过来，准备帮他关了声音。</p>
下一秒，又一条新消息跳出来。</p>
她视线凝固在屏幕上。</p>
平板屏幕很长，亮起来，就能一口气显示好几条未读信息。</p>
这一屏幕消息都来自朱巍。</p>
朱巍：【哥，你这是跑哪里去了啊？老马和副院长都在等你！】</p>
朱巍：【你不会去aachen找小嫂子了吧！！！！！？？】</p>
朱巍：【谢采洲你清醒一下！！后天的活动！！！你不会给忘了吧！！！咱们明天就要出发了！！！！】</p>
朱巍：【你是打算直接从aachen飞去深圳吗？】</p>
朱巍：【……】</p>
各种感叹号。</p>
刷满了一整屏。</p>
应曦从来不屑于偷看别人隐私，只是，朱巍明显说起她，还说起了什么重要活动……</p>
这就很难让人视而不见。</p>
她手指轻轻一动。</p>
将屏幕打开。</p>
谢采洲没有设置密码，点开，就是和朱巍的微信聊天框。</p>
想了想。</p>
她直接敲了个微信电话过去。</p>
那头光速接起。</p>
朱巍：“老谢，你可终于理我了，谢天谢地……”</p>
应曦声音柔柔，“朱巍学长，我是应曦。”</p>
像是一汪清泉，从头浇到脚。</p>
将朱巍一下给淋得湿透、清醒过来。</p>
朱巍：“……哈、哈哈，是小嫂、哦不是，是应曦学妹啊……哈哈哈哈，你好你好……”</p>
应曦抿了抿唇，认真问道：“谢采洲确实在这里。麻烦你，可以告诉我，你们后天有什么活动吗？”</p>
“啊？你们见面了他没告诉你吗？”</p>
……</p>
半个小时后。</p>
“嘀嘀。”</p>
门口响起房卡刷动声。</p>
紧接着，谢采洲顶开门、推着餐车，笑吟吟走进来。</p>
应曦从电脑屏幕中抬起头来。</p>
“这是什么？”</p>
谢采洲将餐车推到她面前，抬手，掀开餐盖。</p>
一股香味迅速飘散开来。</p>
他笑起来，“怕你很久没有吃中餐了想家，特地弄了点。火锅底料是国内带过来的，你尝尝。”</p>
餐车上放了一大锅水煮牛肉。</p>
旁边还有小炒肉、白斩鸡、炒虾仁之类。</p>
林林总总，放了六七个菜。</p>
应曦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喃喃道：“谢采洲你有毛病吧，这里又不是什么地方，有中餐厅的。”</p>
“那你去吃过吗？”</p>
“……我自己在寝室也能做。”</p>
“那你做过吗？”</p>
“……”</p>
她说不出话来。</p>
谢采洲把筷子塞进她手中，“好了，快点吃，我来一趟总不能白来吧。我们也好久没有一起吃饭了。就当我吃不惯西餐，行吗？就当陪我吃啦。”</p>
顿了顿。</p>
应曦没再说话，筷子往牛肉里伸了一下。</p>
谢采洲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好吃吗？”</p>
“嗯……你从哪里弄来的？”</p>
他笑了一声，“我做的。”</p>
应曦瞪大了眼睛，“啊？”</p>
谢采洲：“问酒店借了个厨房，又借了点菜。你看看，都是简单的菜，调料都是国内拿来的，切了简单煮一下就好。”</p>
“你会做菜？”</p>
应曦十分怀疑。</p>
不说其他，就两人谈恋爱那阵，在锦洲都府里头，也没见他动过手。</p>
饭菜都是阿姨每天来准备、要不就叫外卖。</p>
洗衣服、打扫卫生也都由阿姨全权包揽。</p>
谢采洲摊了摊手，“不会。所以这都是简单的菜啊，菜谱翻出来，小费给足，大厨就站在旁边指点呢。你上你也行。”</p>
“……”</p>
“不过，如果你要是觉得好，我也可以去学一下。”</p>
毕竟，江城有地域特色。</p>
夫妻之间、大多由男人做饭买菜，全数包揽。</p>
所以，江城男生基本都有一手好手艺。</p>
谢采洲是因为生在富贵人家，干什么都有阿姨，自然没有这方面意识。</p>
如果应曦喜欢。</p>
他当然也可以去做。</p>
对谢采洲这种天资聪颖的人来说，好像无论在什么方面，都没有难事。</p>
“……”</p>
应曦没有接他这句话。</p>
低下头。</p>
默默吃饭。</p>
一时间，空荡房间内，只有筷子和盘子碰撞声、清脆地作着响。</p>
两人都是一整天没有好好吃饭，没一会儿，竟然将这五六个菜消灭了大半。</p>
窗外。</p>
天色一点点沉下来。并不是全黑，而是呈现出一种湛蓝色泽。</p>
应曦放下筷子，抬起头，看向谢采洲。</p>
“我吃饱了，谢谢你。”</p>
谢采洲：“不客气。”</p>
她轻轻捻了捻手指，思索着要怎么开口，注意力难免有点不太集中。</p>
到底要怎么说呢？</p>
让他赶紧回去？会不会显得太过冷漠无情？</p>
还是，劈头盖脸地斥责他一顿，说他分不清轻重缓急、给团队里其他人增加麻烦？</p>
……</p>
不知怎么。</p>
倏忽间。</p>
手臂微微一动，撞到了身边书包。</p>
“啪。”</p>
一叠书连带着一些杂物全数翻出来，掉到地毯上。</p>
谢采洲弯腰，打算去帮她捡。</p>
“怎么变得毛毛糙糙的……”</p>
话音未落。</p>
动作变得有些迟疑。</p>
他将未尽之言全数吞下，垂着头，用力握了下拳头。</p>
声音也变得有些沙哑酸涩。</p>
良久，才艰难开口问道：“曦曦，你现在在抽烟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