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曦：【去吃饭吗？】</p>
陈亚亚点点头，站起身。</p>
两人各自拿起外套围巾耳罩，裹得严严实实，走出图书馆。</p>
当即，被冷风一吹，整个人都不自觉缩成一团，脚步也加快了几分。</p>
陈亚亚不是江城本地人，便随口找了个话题，问道：“以前每年都这么冷吗？去年好像不怎么冷。”</p>
应曦摇摇头，“没有，没这么冷。不过这里比较郊区，所以可能会比市中心更冷一点。市中心人多楼多车多，可能稍微好点。”</p>
“真好。”</p>
陈亚亚推了推眼镜，笑了笑，“毕业以后，我也要留在江城。”</p>
玻璃镜片下，是不可忽视的野心勃勃。</p>
应曦：“丫丫，你当然是没问题啦。”</p>
无论陈亚亚跨考结果如何、或者说从事什么行业的工作，“江城大学”这个标志已经打在了她身上，名校本科，总归叫她会比其他人更加顺遂一些。</p>
这样想来。</p>
倏忽间，应曦好像就能稍微放下一点心结了——徐慧丽和应勇逼着她复读的心结。</p>
不论原因是什么，过程有多痛苦。</p>
至少，她确实成功考进来了。</p>
应曦垂下眸子。</p>
默默地抿了抿唇，没再说话。</p>
两个女生顶着冷空气，终于，走到二食堂门口。</p>
“吃什么？”</p>
话音未落。</p>
应曦觉得头上有拉扯感，耳尖一凉。</p>
耳套好像被人从后面摘走了。</p>
她轻轻惊呼一声，蓦地回过头去。</p>
两人身后，正站了个陌生女生，直愣愣盯着她、手上还拿着她的耳套。</p>
看起来证据确凿。</p>
应曦拧起眉，“你……”</p>
食堂外，日光灯光线十分明亮。</p>
女生个子挺高，几乎比陈亚亚还要高一个指节。天气这么冷，还穿着长靴配短裙，露出一小截腿，皮肤白得几乎能泛出莹光。细细端详，她脸上化了妆，但也能看出眉眼十分精致，不是平易近人、和善可亲那种气质。</p>
和应橙那种艳丽大美人还不太一样。</p>
这女生，看起来年纪不大，却从上到下都有种冷艳美。</p>
像一块冰，晶莹剔透模样。</p>
气氛静默一瞬。</p>
女孩冷着脸开口：“不认得了么，我是晏许。”</p>
“……”</p>
应曦敛起表情。</p>
眼神瞬间凝结起来。</p>
晏许和上次意外撞见时、很不一样。</p>
或许是因为，没有谢采洲在，她不需要刻意让谁欢喜，自然收起了言笑晏晏，变回了自己本来模样。所以一下子没能认出来。</p>
应曦没有多想。</p>
目光落在晏许手中耳套上。</p>
她语气淡淡，似乎没有什么情绪，“请问你有什么事吗？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可不可以把耳套还给我？”</p>
晏许没动，上下打量她几眼。</p>
声音听起来很是不解：“……难道谢采洲没有告诉你吗？”</p>
听到这名字，应曦就忍不住叹了口气。</p>
果然。</p>
麻烦还是会找上门来。</p>
真烦人。</p>
她也不怵晏许，反问：“难道谢采洲没有告诉你，我们已经分手了，随便你有什么事都别来烦我吗？”</p>
闻言，晏许竟然笑了笑。</p>
“当然，为了你，他可是特地来警告我，如果我再找你麻烦，就要把我送出江城呢。应曦，你很得意吧？”</p>
“……”</p>
晏许挑了挑眉，“不过我也不是来找你麻烦的。就是想和你说几句话，说完我就走。应该可以吧？”</p>
话虽这么说。</p>
语气里却是小姑娘不容拒绝的高傲和盛气凌人。</p>
和谢采洲曾经那股气质，一模一样、如出一辙。</p>
应曦顿了顿，小声让陈亚亚先走。</p>
两人转移到食堂楼上。</p>
还是之前和杨珮菱说悄悄话那家面，同样位置。</p>
应曦点了碗面，刷过校园卡，安安静静坐下，看向晏许。</p>
“说吧。”</p>
晏许靠在椅背上。</p>
沉默一瞬。</p>
她说：“我喜欢谢采洲五六年了。不对，我爱他五六年了。”</p>
“抱歉，我没什么兴趣知道前男友的情史……”</p>
晏许不理会她的拒绝，继续自顾自道：“是他先来招惹我的，那时候我都还没有成年。从小到大，第一个喜欢的男生就是他。”</p>
“……”</p>
“我们认识太多年，他真的样样都好。长得好、脑子好、为人仗义、出手大方，所有人都喜欢和他一起玩。除了对待感情不认真以外，找不到他任何缺点。”</p>
晏许声音还是很冷。</p>
偏偏，说起谢采洲时，竟然能品出一丝柔软味道来。</p>
“他说我是晏少宇的妹妹，就是他妹妹，他不能对妹妹下手。我就看着他谈恋爱，一个两个三个，每个都谈得随便、不走心，逢场作戏一样。我知道他不爱任何人，所以没关系，可以慢慢来，等我长大。他一直都喜欢我这样的女生，腿长漂亮身材好。所以，我还可以更漂亮，来得及。”</p>
应曦捏了捏鼻梁。</p>
这种小女生柔软心思，她曾经也有过。</p>
但是，谢采洲亲手杀死了它们。</p>
在那个、他把她从锦洲都府赶出去的深夜，全数化成了泡影。</p>
唯余烦腻与折磨。</p>
恰好，面热气腾腾地被端了上来。</p>
她拿起筷子，搅拌几下，慢吞吞夹一筷子、放进嘴里。</p>
对面。</p>
晏许还沉浸在回忆之中。</p>
“可是，自从你出现之后，我知道来不及了。你不是谢采洲会喜欢的类型，甚至不是他会多看一眼的类型，你那么普通，个子不够高，也没有那么漂亮。但是他喜欢你。他居然愿意为你改变，在你们分手之后，他都没有再找下一任。”</p>
“他以前和我哥哥说过，他要做属于中国的、最尖端的科技，所以放弃了出国的机会，一直留在江城。谈恋爱只是消遣。他的时间非常宝贵，不可能花费太多在女孩子身上。但是……他居然帮你写笔记、帮你买早饭、什么事都先想到你，凭什么？”</p>
应曦随便听了一耳朵，都觉得十分无语。</p>
忍不住笑起来，“原来，在你看来，抄笔记、买早饭就是真爱么？”</p>
晏许语气变得有些凶狠：“你觉得我很可笑吗？我告诉你，谢采洲喜欢你什么，你以为是喜欢你么？不是的，他就是喜欢你不爱他！”</p>
“……”</p>
“你别沾沾自喜了，他就是这种人，你越是不爱他！他越是觉得你不一样！觉得你是个宝贝！今天就算不是你，是别人，他也会因为这种特别、疯狂迷恋上别人的！”</p>
应曦：“……”</p>
晏许还想再说。</p>
倏忽间。</p>
远处传来一声低吼：“晏许！”</p>
应曦抬起眼。</p>
不知何时，谢采洲竟然找来了食堂。</p>
本来就是节假日，食堂里没什么人，他这么一出声，顿时，所有人目光都落到了他身上。</p>
谢采洲完全不以为意。</p>
面无表情、直直朝两人方向走来。</p>
见到他，晏许立马矮了气焰，整个人颇有些无措，“谢采洲，你怎么……”</p>
“我怎么？我怎么知道你过来的么？晏许，我看你是把我的话都忘了。”</p>
许是跑得太急。</p>
谢采洲声音还有一点点呼吸急促的喘。</p>
但这并不妨碍谢大少的气场。</p>
一时之间，应曦仿佛重新见到了初见时那个谢采洲。不是他缠上她时，而是在应橙那个饭局上、坐在角落里，那一侧目的初见。</p>
他宛如神祇，高高在上又不可一世。</p>
通身都是高不可攀的矜贵气，仿佛和谁说话，都是居高临下般施舍。</p>
后来，就再没有见过。</p>
应曦认识的那个谢采洲，绅士又平易近人，小太阳一样。再后来，渐渐变得有点疯批、有点卑微。</p>
直到这一刻。</p>
谢采洲看向晏许目光、彻底回到最初，陌生又冷漠。</p>
像一把利刃，能扎得小姑娘鲜血淋漓。</p>
也主宰着生与死。</p>
他慢声细语地开口：“晏许，我会让人替你安排，送你去南城上学。”</p>
晏许一惊，“我不要！”</p>
“没什么要不要的。”</p>
说完，谢采洲再没有搭理她，身体转向应曦。</p>
倏忽间。</p>
就像川剧变脸一样，表情变得温柔起来。</p>
“曦曦，抱歉，又让你不高兴了。随便她说什么，你都不要听，也不要难过生气。”</p>
他抬起手。</p>
掌心轻轻落在应曦头顶。</p>
似是在安抚。</p>
应曦被他这改变惊到，愣了半天没反应过来，也没立刻拍掉他手。</p>
看到两人这互动。</p>
晏许咬了咬唇，厉声道：“谢采洲，我诅咒你！诅咒你这一辈子，你爱的人不爱你！”</p>
重重丢下一句狠话，她把那个耳套甩到桌上，转身跑走。</p>
“……”</p>
这闹剧草草收场。</p>
应曦眨了眨眼，抬起手臂，将谢采洲挡开。</p>
平静坐下身，继续开始吃那碗面。</p>
谢采洲顿了顿，也去旁边点了个石锅饭，默默坐到她对面。</p>
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那个耳套。</p>
毛绒绒触感，很是柔软。</p>
他轻声说：“今天是第一次机器测试，寒假结束之前，我想把第一张实验室模拟芯片做出来，时间很赶。晏许可能是知道我要在实验室待一整晚，才偷偷跑来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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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曦没应声。</p>
谢采洲便继续道：“不知道她跟你说了什么，都不是真的。”</p>
“……”</p>
“你要是不高兴，就骂我吧。”</p>
应曦终于弯了弯唇，“我为什么要不高兴？我只是来吃了顿晚饭，一会儿就要回图书馆了。”</p>
说到底。</p>
只要她对谢采洲没感情，晏许那点话，就和空气一样，从耳边流过。</p>
完全不会留下任何痕迹。</p>
“……”</p>
谢采洲无言以对。</p>
再没说话，晏许几口将面条吃完，擦了擦嘴，打算站起身。</p>
倏地。</p>
谢采洲伸出手，按住了她手腕。</p>
应曦：“？”</p>
谢采洲静静看向她，“陪我吃完吧。”</p>
“我为什么……”</p>
“曦曦，我一整天都没有吃东西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