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世隔绝的两个人无所事事地又看了一个晚上的电影，在客厅的长沙发上头靠着头地睡了过去。</p>
第四天早上起来，两个人的脖子都因为错误的睡姿而痛得不行，钟子湮刷了好几个治疗术才觉得舒服点儿。</p>
她抱着手臂看向仍旧不知死活地在海上肆虐的飓风，开始思考给这大自然的产物点颜色看看了。</p>
用网上的话来说，这个叫“天凉王破”。</p>
虽然几天前的钟子湮给飓风留了一条生路，但显然这货并不识趣。</p>
“偶尔与世隔绝也不错。”卫寒云却说，“你不觉得很安静吗？”</p>
钟子湮看着沙滩靠海边的椰子树被吹得简直在空中横飞的树叶和那即将折断的树干：“……你高兴就好。”</p>
“我喜欢两人世界。”</p>
钟子湮叹了口气：“那今天做什么？”</p>
“我下厨。”卫寒云说。</p>
钟子湮立刻比了个叉：“不可以，这里只有一个厨房。”</p>
“这次一定不炸。”</p>
钟子湮：“……”你听听你自己的话！哪个人去厨房之前的保证会是“一定不炸”？</p>
话是这么说，但卫寒云坚持，钟子湮只好随他去。</p>
因为卫寒云拒绝被围观和监督，钟子湮只好躺在客厅沙发里玩纸牌游戏，边密切注意着厨房方向的动静和味道。</p>
这几天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逐渐变得虚弱了起来。</p>
虽然这感觉不是非常明显，也绝不至于到影响生活的地步，但多少还是会反应在身体和精神上。</p>
比如钟子湮就算晚上睡眠时间充足，白天也仍然经常犯困。</p>
她知道这是因为高阶精灵的愿望得到认可，白桦树正在从她的身上汲取孕育下一代的力量。</p>
因为没有精灵之树、生命泉水，普普通通的白桦树想要孕育出来小精灵的耗费是巨大的，它没有别的能量供给，只能从钟子湮身上索求。</p>
就算钟子湮的力量是汪洋大海，白桦树也硬生生抽走了至少一条江。</p>
对其他人来说完全是一瞬间就能抽成人干的需求，对钟子湮来说仅仅就是让她觉得有点困倦的程度。</p>
钟子湮打了个哈欠，心里想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现孕育着小精灵的“种子”，等种子出现，再告诉卫寒云也不迟。</p>
毕竟骗过他一次，贸贸然说第二次，卫寒云估计也不会这么轻易再相信。</p>
手机上的纸牌游戏又一次陷入了死局。</p>
钟子湮把手机一扔，转移阵地去了乐器房。</p>
克劳德岛毕竟不是钟子湮的久居之地，虽然建了乐器房，但里面摆放着的乐器并不多，只有几件基础款。</p>
——当然，也都价格不菲。</p>
钟子湮随手拿了一把木吉他拨弄几下，弹了一首精灵一族流传的歌曲。</p>
这是精灵的求爱曲。</p>
精灵的情感虽然很淡薄，但他们当然也是会为爱结合的。</p>
而精灵一旦拥有了两情相悦的伴侣，在他们几乎等同于无限的生命中，就再也不会分开了。</p>
不过这首曲子，钟子湮敢肯定卫寒云绝对没听过。</p>
因为有关于精灵的一切都是她负责交涉和解读的，卫寒云甚至连精灵语都没学——即使对于天才和智者来说，学会精灵语也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因为精灵语从发音的生理机制上来说就没考虑过精灵以外的种族。</p>
它有一些音节是只有精灵族才能够发出的。</p>
钟子湮刚弹完这一曲，突然就闻见了房间外飘来的味道。</p>
并且非常不可思议地——不是焦味糊味和□□味，而是带一点甜的香味。</p>
如果不是知道两个人现在身处孤岛，卫寒云也没有瞬移技能，钟子湮真要以为他是去叫了个外卖。</p>
钟子湮放下吉他去厨房看了一眼，卫寒云刚好完成最后一步，他把一个扁塌塌、看起来好像小学生家政课作品的奶油蛋糕端了起来。</p>
钟子湮：“……”</p>
她努力地把“大魔王”和“烤蛋糕”这六个字联系在一起，但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太搭调。</p>
“我练习了很久，”卫寒云认真地说，“我认为我在厨艺上应该受到了主脑的诅咒。”</p>
“虽然黑猫的诅咒是很灵……”钟子湮沉重地告诉他，“但你这个应该是设定问题。”</p>
卫寒云把才巴掌大的小蛋糕放到桌上时，它可怜巴巴委屈兮兮地晃了晃，没有搅发到完美状态的奶油往一边流了下去。</p>
钟子湮体贴地装作没看见，但卫寒云看起来对这个不争气的成品、还有做出这个成品的他自己感到相当不满，抿直了嘴唇。</p>
“这是给结婚纪念日的蛋糕？”钟子湮使出转移话题大法。</p>
“你送了我贝壳，我也该回送你。”卫寒云拧着眉，“本来应该再练习一段时间，到你生日的时候再做给你的。”</p>
他脸上明晃晃写着“失策”两个字。</p>
“贝壳是我开玩笑的，”钟子湮要笑死了，“你真以为我会拿一块沙滩上捡的贝壳来敷衍你当纪念日礼物吗？”</p>
卫寒云抬眼看她，眼神里有点儿无辜的迷茫，好像在问“难道不是吗？”。</p>
钟子湮边笑便拿出手机给丑萌丑萌的蛋糕拍照，然后提刀切蛋糕，这蛋糕虽然看起来像是六寸，但因为是个失败品，所以实际内容可能还比不上一个正常的四寸小蛋糕，一刀下去对半切时，就一下子垮了。</p>
钟子湮虽然不介意这个蛋糕的外表，但味道就不一定了。</p>
所以她谨慎地先尝了一小口，发现居然是个中规中矩、能入口的蛋糕，顿时有点惊讶。</p>
像是在等待高考成绩似的卫寒云在她对面长舒一口气。</p>
“吃完我把我准备好的也送给你，”钟子湮轻轻挥舞手中的小叉子，又眨眨眼，“但你听得懂听不懂，就不关我的事了。”</p>
卫寒云三下五除二就把蛋糕解决了。</p>
钟子湮慢悠悠地吃，吃两口舔舔嘴角的奶油，再和卫寒云不疾不徐地聊两句天。</p>
三番四次之后，卫寒云默默地把水杯移到了钟子湮面前。</p>
钟子湮艰难忍笑：“我不是第一次送你礼物，这一次有什么好着急的。”</p>
“直觉。”卫寒云笃定地说，“我直觉地知道有重要的事会发生。”</p>
“那你猜猜。”钟子湮好奇道。</p>
卫寒云总不能猜到她已经向白桦树祈祷了一个新生儿吧。</p>
“交往、亲吻、亲密关系、婚姻，该有的我们都有了。”卫寒云答得很流畅，显而易见已经思考过好几次这个问题了，“如果说有更为重要的事情，一定比这些还要更进一步。”</p>
钟子湮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p>
既然卫寒云没明说，就说明他没猜到；就算有所怀疑，给予的概率也并不高。</p>
很好，那就再瞒他一会儿。</p>
钟子湮把最后一块有点湿漉漉的蛋糕放进嘴里，又喝了口水，才起身牵着望眼欲穿的卫寒云去乐器室，拿起吉他清了清喉咙：“你坐在那里。”</p>
她指的是一张有点远的椅子。</p>
卫寒云看了眼，把椅子拖近了五六米，和钟子湮的那张近得不能再近，两个人的膝盖抵在一起，彼此的体温都能通过裤子的布料进行交换。</p>
钟子湮试了两个字，又抬眼看了看神情专注凝望她的卫寒云，精神力悄悄缠上他的大脑，生怕一首精灵歌把人给听坏了。</p>
指尖波动琴弦时，精灵的求爱之歌自然而然地就从钟子湮口中吟唱了出来。</p>
它的风格不同于精灵平常轻灵、像是绿叶清风月光一样的音乐，而是带着一点儿雀跃和缠绵，将矜持的爱意嵌入了每一个小节之中。</p>
就算是不懂音乐的人，只要认真聆听，就能明白其中的示爱之意。</p>
只是精灵语对普通人类就像高度酒精，喝多不仅是上头，还能酒精中毒。</p>
照理说该循环唱三遍才算完整的一曲，但钟子湮没敢多唱，一遍就停了下来。</p>
她正要抬头问卫寒云“听懂了吗”的时候，突然眼前一黑、手上没了力气，木吉他咚一下落空摔到了地上。</p>
……</p>
大变活人也没有眼前刚刚发生的一幕那么突兀——钟子湮从椅子上直接消失了。</p>
不是淡去、不是瞬移，更不是恶作剧，而是在不到一秒的时间内，消失不见。</p>
原本神情沉静带点笑意的卫寒云瞬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根本没有心情管地上摔坏的吉他，环视着房间轻轻喊了一声钟子湮的名字。</p>
乐器室里静得好像从来就只有他一个人的存在。</p>
等了几秒钟没有回应之后，卫寒云转身就往外走，脸色阴沉得比窗外的天和海浪还要吓人。</p>
他还没来得及走到乐器室的门口，头发上就传来一股拉扯的力道，那着力点很奇怪，只是极小的一撮头发的发根，揪得卫寒云头皮发痛。</p>
“等等，我没事。”然后是钟子湮的声音。</p>
卫寒云惊愕地转回头去，见到缩小得只有他小半个手掌那么大的钟子湮悬浮在空中。</p>
她金发尖耳，背后还背着一对半透明的翅翼，比起精灵，更像是童话里的花仙子。</p>
饶是见多识广的卫寒云，面对这场景也不由得沉默了一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