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究竟是那少年暗中对谢元下了毒手,还是谢元本身出了什么状况,他就不得而知了。
只是谢元这般心神不宁,他实在放心不下来。
知味楼的生意也没法继续谈下去,他便擅自作了主,一面命护卫派出好手,悄悄跟上那辆马车,一面命商队原地修整,一面将谢元送到谢家别院里,为他延医用药。
一番折腾,直到天色暗下来,一直浑浑噩噩的谢元才完全清醒过来。
袁先生终于松了一口气,便将大夫的医嘱转达给他:“大夫说您思虑过重,又一路奔波,恐是侵了寒气。需要安心静养,不可动怒。”
谢元恢复了神志,向他道谢:“多谢先生为我劳心了。”
“为主子分忧本就是我等的本分。”
袁先生又将他派人跟踪陌惊弦一事回报给谢元:“只可惜对方十分警觉,出了垂城就没法再追踪下去了。”
谢元点点头,倒也没有追问什么。
“只是这病来如山倒,元爷,咱们这个行程怕是要耽搁一阵了。”
他们原本计划的是,先带着商队回青州,在青州略作修整之后再南下。
可是谢元突然病倒,病得又如此离奇,袁先生担心他们继续赶路的话,谢元病情加重,那就得不偿失了。
只是不知道谢元是怎么想的。
谢元沉吟了一下:“元有一事,还要烦请先生亲自跑一趟。”
袁先生正色道:“爷但请吩咐。”
谢元道:“商队之事不急,总归在年前赶回青州便可。南下之事也不急,知味楼的货还未曾备齐。当下唯有一事,不得不请先生出面。”
袁先生道:“愿效犬马之劳。”
谢元盯着袁先生,慢慢地道:“劳烦先生先行一步,替元去亳州,见一见我那舅舅,与他说一句话。”
袁先生喉咙动了动,静待下文。
“说,元已见着那天命之人。”
马车缓缓停了下来,陌微凉迷迷糊糊地下了车,才发现天已经黑了。
冬天的夜里湿冷异常,陌微凉一直待在马车上倒还好,陌惊弦骑着马吹了一路的风。
因而陌微凉下马车时,摸到他递过来的手,只觉得冰冷得如同一块石头,便把一直抱在怀里捂着的玄狐裘换下了他身上的斗篷。
陌惊弦顺从地弯下腰,让她脱下了斗篷,披上暖烘烘的玄狐裘。
陌微凉给他理好衣襟,这才满意地后退一步。
陌惊弦一拉她的手:“走吧。”
她这才注意到他们到了一座邻水别院前。
在她面前的便是一方大湖,夜间看不清全貌,然则迎面吹来凛冽的寒风,可见湖面颇为宽阔,无物遮挡,风势才这般直爽。
别院就立在湖边上,有廊桥曲曲折折,盘绕在湖上,连接着湖中水榭。
水榭上点着风灯,依稀有人,但是陌惊弦并没有往水榭去,而是带着她直奔别院而去。
别院门口候着一个清瘦的少年,手中提着一盏素面灯笼,见到他们过来,微微点头示意:“贵客登门,先生已在家中备好茶水,请。”
这话说的不伦不类,既不像迎客的门房,也不像是主人家,陌微凉不由好奇地看了他一眼。
少年年纪看着比陌惊弦还要大几岁,但是整个人十分清瘦,显得一双眼睛分外突出,看人的时候直勾勾的,有些吓人。
他见陌微凉看过来,回了一个笑,也不说话,闷头在前面带路。
陌惊弦跟她介绍:“这是先生的弟子,自小被先生收养,跟随先生读书学艺,不是亲子胜似亲子。”
少年回头笑道:“我叫谢愚。”
谢?
怎么今天遇见的人都姓谢?
陌微凉看了陌惊弦一眼,对谢愚道:“陌氏女,微凉。”
谢愚道:“可是‘独坐水亭风满袖,世间清景是微凉’?”
陌微凉奇道:“这诗句倒是潇洒,只是我从未曾听过,倒是我孤陋寡闻了。不知是何人所著?”
谢愚答道:“兴许是淹没于历史尘埃的先人,我偶然间在哪里见到过,只记得这一句,别的却是记不清了。便是知道了何人所著又如何,总归是前尘往事一场空罢了。”
陌微凉腹诽,明明是此人主动挑起话题,如今倒是自己把自己的话给堵得严严实实的,叫人如何接的下去?
陌惊弦安慰她:“谢愚就是这样,你不要理他就好。”
谢愚听他这样说,非但不生气,反而点头附和:“知我者陌兄是也。我素来口无遮拦,若是有得罪之处,陌家妹妹直管骂我,不必往心里去。”
陌惊弦提点她:“不要与他多说话,他一旦说得兴起,三天三夜都不带停歇。”
陌微凉哑然,世间竟有如此爱说话之人?
陌惊弦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
他还是给谢愚留了面子的,谢愚非但爱说话,还爱自说自话,尤其爱挑起话头之后又将这话堵死,更爱撩拨不愿意跟他说话的人。
总之,十分之嘴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