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正也不例外。
他擅长观测天象,也精于推演之术。
在星陨之前,他其实有好好观测推演的,但是他真的什么异常都没有发现。
在他的观测和推演里,昨天夜里不该发生星陨。
别的他不敢说,但是天象推演之术,整个大凌能压他一头的,不出五指之数。
监正老老实实、战战兢兢、委委屈屈地阐述完毕,然后动作熟练地把扣在他背上的黑锅轻轻一甩。
他道:“微臣沉浸星象之术多年,不敢说有功,实在是从未出过错。若非有人遮掩天机,蒙蔽了微臣,微臣绝对不会犯下如此大错啊,皇上明鉴啊!”
我没有看错啊,我也没有偷懒啊,我只不过是技不如人,被人埋坑里了啊!
不得不说,他这番说辞,正好歪打正着。
嘉平帝要的就是一个说法。
南天群星陨落,天下人会如何想?
那些无知愚民什么都不懂,只知道天星陨落,上天预警,必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你身为天子,天下出了什么祸事,都是因为你!
谁让天下你最大?
嘉平帝觉得,凭什么?
他贵为天子,凭什么天象变动、洪涝干旱、甚至是闹个虫灾都是因为他的过失?
他是天底下最尊贵之人,不是为了给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背黑锅的!
下罪己诏?
做梦!
他无罪!
天象大变,而司天监没能提前察觉,对于石太师那一群文官来说,其实就是上天预警,天子有所失。
他们这些世家、读书人,都敬畏上天,觉得上天都示警了,那么皇帝意思意思下个罪己诏,祭天减税,安抚一下百姓,这不是正常操作吗?
前朝是这样做的,前朝的前朝也是这样做的啊,史书上都写着呢!
奈何碰到泥腿子出身的嘉平帝。
即便是当了四十年的皇帝,嘉平帝脑袋后面的反骨也没有被磨灭。
他十几岁跟着他爹自立为王,掀翻了前朝的统治,思想认知什么的,早都定型了。
虽然后来当了皇帝,找了许多世家读书人来教他,也不过是让他更贴合一个皇帝的形象而已。
他本质上还是一个视这些繁文缛节为渣滓的武夫。
监正这一推脱,正好搔到了他的痒处。
就是如此!就是有奸佞在背后蒙蔽天机!不是他的错!
心情舒畅了,他的脸色也缓和了:“你说有人遮掩天机,你可知道是何人有此嫌疑?”
监正哑然:“这个……微臣失了先机,如今怕是追寻不到踪迹了……”
嘉平帝冷哼。
他吓了个激灵:“不过!不过,只要那人再行此事,微臣一定能够抓住他!”
嘉平帝不置可否。
监正连忙赌咒发誓:“皇上,皇上请相信微臣!微臣只是之前没有防备!如今微臣有了准备,便如同那瓮中捉鳖,只等那人落网,一定能够当场抓住他!”
嘉平帝心想,你当我傻!
天机之术又不需要当着你的面引动,人家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行事,你就算推演出来了,等赶过去,人家早就溜之大吉了!
再说,你也承认自己技不如人,你能推演,别人就不能推演了?
你能瓮中捉鳖,别人就不能引蛇出洞了?
嘉平帝其实心思十分矛盾。
他一方面不愿意向“上天示警”低头,一方面又十分忌惮天机之术。
如果真如监正所言,推演天机能够做到这等程度,那么他待在皇宫里,岂不是也能够被别人千里咒杀?
监正不是嘉平帝肚子里的蛔虫,不知道他已经浮想联翩,思绪如脱缰的野马,拉都拉不住了。
他只是感觉自己有了一线生机:“还请皇上再给微臣一个机会,让微臣戴罪立功!”
嘉平帝虽然恼怒他办事不力,但也还没打算杀他。便道:“也罢,朕便再给你一次机会。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在鬼门关溜达了一圈的监正大喜,脑袋磕得“砰砰”响:“多谢皇上不杀之恩!微臣一定竭尽所能,为皇上揪出那幕后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