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了李续,被人当面羞辱。”
“你们小点儿声!被她听见了,回头找你们麻烦!”
“呵!我辈读书人,可不怕这等嚣张跋扈、不懂尊卑的女子!”
杨福顺吓了一跳,忙将地上的半张画捡起来:“县主!这可使不得!您还是快将画放下,可别再撕了!”
陌微凉拎着画纸抖了抖:“杨总管放心,我撕的很准,不用再撕。”
石司明冷笑道:“是撕的很准,好好一幅画都被你给毁了。”
罗侍中也道:“孝安县主鲁莽了,你还是快些给李续道个歉吧。李续堂堂新科进士,想来你诚心实意道歉,他必然会原谅你的无心之失。”
嘉平帝也不说话,只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一般人被他这样看着,怕是早就承受不住,汗流浃背,只想着是不是自己真的做错了,要如何才能弥补。
但是她早已不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少女,她刀山血海都趟过了,嘉平帝的小小威压并不能让她感觉到压力。
她上前一步:“罗大人,石大人,你们好好看清楚!”
她“啪”的一声,将半张画拍在画案上,与李长忆的画作排在一起:“现在,究竟是谁的画更胜一筹,两位大人仔细看过再说话!”
罗林和石司明还没有动,国子监祭酒李之诤反倒上前一步,仔细观摩那半张画。
在场之人,李之诤在书画之上的造诣最高,他都上前了,其他人就有些蠢蠢欲动,陆续围了上来。
“这,好像撕掉的是那半张没画完的树枝背景啊?”
“这只有半根花枝,也算是画完了?”
“不是啊,你看,半根花枝配着雏鸟,也别有一番风味。”
“你这一说,倒也是……”
“我大凌花鸟画讲究的是情景圆融,这连背景都没有了,光秃秃半截枝丫,一只雏鸟,算是什么花鸟图?”
“怎么不算花鸟图?”
陌微凉执起笔,点了点墨,在那半张画上落下“折枝”二字。
风姿绰约的瘦金体仿若点睛之笔,让整幅画都鲜活了起来。
“写梅未必合时宜,莫怪花前落墨迟。触目横斜千万朵,赏心只有两三枝。”
少女素手执笔,盈盈而立:“这便是折枝花鸟图。”
李之诤抚掌叹道:“好一个触目横斜千万朵,赏心只有两三枝。好一个折枝花鸟图!陛下,这场比试,李续更胜一筹!”
李之诤亲自将半张画平展举起,让嘉平帝能看清:“陛下!今日起,我大凌又将得一全新花鸟技法,便是这折枝技法!”
李续终于能看见自己的画了。
只见半张画上只留着他的工笔雏鸟和一支斜斜伸过来的花枝,上面点缀着几片叶子。
分明是他自己所画,但他却不敢认了:“这是我画的?”
嘉平帝于绘画上也是颇有建树的,一下子便看出来这折枝法与圆融法的区别来:“没想到,这花鸟画还能这般构图!”
“不再刻意追求圆融繁复的背景,只以简单花枝突出主体,更显生动。”
“不错不错,抛却全株花木,只画从树干上折下来的部分花枝,构图精致,弥觉隽雅。”
“李续这小子,这是因祸得福啊!折枝技法自他而始,怕是要千古留名了!”
“是自他而始吗?分明是孝安县主慧眼识珠!化腐朽为神奇!”
“什么腐朽!李续这画本来就画的不差!”
“是我失言是我失言!”
“你们难道不觉得,比起李兄的画,孝安县主那一笔瘦金体更加出彩吗?”
“对对对!没想到一个女子,竟有如此笔力!”
“这字体风姿绰约,天骨遒美,逸趣霭然,没有十年往上的苦工写不出这笔字。当今世上能与之媲美的怕是不多了!”
嘉平帝也十分惊讶:“孝安,这是你写的字?”
陌微凉手上还拿着毛笔,听他一问,顿时十分委屈:“陛下!这么多人看着我写的呢!”
嘉平帝恍然,对啊,她当着自己的面写的,根本做不了假。
但是这样的书法造诣,实在不像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能拥有的!
尤其是瘦金体,这字体没有一定的笔力,写出来只怕干瘦难看,自取其辱。
但是这“折枝”二字,锋芒毕露,傲骨铮铮,别具韵味,就连他都一定能写出这样的字来。
“你给朕写的请安折子,也是你自己写的?”
之前陌微凉给他上请安折子,上面用的是标准的馆阁体,他还以为是她口述,找人代写的。
陌微凉放下笔,大方点头:“对呀,给陛下的请安折子,怎么能找人代笔呢!”
嘉平帝不信:“你写几个字来给朕瞧瞧,就用馆阁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