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翩跹这话一出, 所有人的表情都精彩至极。</p>
别说大人了，只有尚且懵懂的幼童不知发生了什么，连稍大些的少年都懂了——</p>
他们竟比不过一个还在襁褓中的孩子。</p>
尤其是宋子逸，此前封月闲的态度不止给了几位王妃错觉，便是连他自己都觉得十拿九稳。</p>
他面上虽谦逊有礼, 但心中早已开始期盼封月闲择了自己, 狠狠打信王妃的脸, 回到王府，姨娘也会喜极而泣。</p>
不管是信王，还是老夫人, 都不敢再小瞧他和姨娘, 甚至以后，是他来左右王府的命运。</p>
而这些幻想, 和让他血脉偾张的期望，在宋翩跹轻飘飘一句“合眼缘”下, 尽数化为乌有, 再不复存在。</p>
此时的宋子逸尚且年幼，他心智未完全成熟，也未接触过那熏人心的权势, 只知道自己错过了摇身一变成为人上人的机会, 这场翻身仗, 输了个彻底。</p>
莫说翻身……宋子逸悄然看向信王妃，见她怔愣后，先是不敢置信, 又有些不满，但又很快收起，转而目光犀利地看向了自己，如淬了毒。</p>
宋子逸背一绷，这个名义上的母亲，定不会放过自己和姨娘……而这一切，都怪这位公主。</p>
场面很快热闹起来，不管真不真心，都要热闹起来。</p>
宋子逸站在人堆后，虽唇边带笑，但一双压着恨意的眼看向宋翩跹，极为冰冷。</p>
此前他并未敢直视贵人，这下才看见宋翩跹面如明月生晕，身上的娇美比他以柔美示人的姨娘还要浓，却多了份气度。</p>
即便是此时心情鼓胀的宋子逸，也无法说这是张令人生恨的脸，但他很快清醒过来，果然，愈是貌美的女子，愈是狠毒。</p>
既然看了公主，他转而看向公主身边的太子妃，看重他的太子妃。</p>
若是得了太子妃一两句青睐，待回了王府，拿到父亲面前，也能当护身符使。</p>
宋子逸极为冷静地想，唇边的笑带上几分失落之意，轻轻转了转头。</p>
结果这一转头，竟与太子妃的目光直直对上！</p>
宋子逸这才发现，太子妃一直在看自己，不知看了多久。</p>
这双眼微微狭长，眼尾逶迤墨色，极为妩媚的一双眼，此时如一双幽冷寒潭，让宋子逸想起信王活捉过的豹子的眼，冰冷无情，又带着大猫的骄傲散慢。</p>
宋子逸登时冒了一背的冷汗。</p>
他下意识埋起头来，在太子妃面前表现一番的心思灭了个干干净净，甚至想把自己缩起来，恨不得消失在东宫。</p>
“在看什么？”</p>
是宋翩跹在问自己，封月闲一顿，收回目光，看向宋翩跹，言简意赅道：</p>
“无事。”</p>
她舌尖舔过牙根，收敛起心底一丝杀意。</p>
方才宋子逸，竟敢用那样的目光看向宋翩跹。</p>
她本是惊讶于宋翩跹的选择，在心底隐隐猜测宋翩跹选了宋桉的同时，又带着丝惋惜看向宋子逸。</p>
封月闲知道宋子逸处境艰难，今日既是她出手，让宋子逸得以入宫，以封月闲品性，原本是要好生善后，庇护一番，让他不至于受了王妃嗟磨。</p>
还有，她既起了爱才之心，便有培养宋子逸的意图，日后给宋桉做个左膀右臂也不错——</p>
哪知宋子逸竟因宋翩跹未选自己，便心生怨怼。</p>
他如今尚小，遭受波折便知克制，目光阴冷如蛇的同时，还能带着笑做伪装。若不是封月闲看了看他，谁也注意不到站在最后面的他。</p>
若是等他长成，想来定成大患。</p>
封月闲捻着手指，眸光渐冷。</p>
东宫备下了小宴，待金菱芝用过午宴，坐着马车回王府，那马车都比去时轻松许多。</p>
少了几个人，能不轻松吗。</p>
礼王刚午憩起来，见金菱芝进来，哈哈大笑道：</p>
“桉儿呢？我把木匠给他做的小玩意儿拿回来了，拨浪鼓都有三四个——”</p>
金菱芝坐到紫檀木椅上，撑着脑袋，闷了会儿，一脸复杂道：</p>
“在东宫。”</p>
“……”</p>
礼王不傻，这还听不懂就不是西北王了，可，为什么呢？</p>
金菱芝走前他虽那样说，但内心可没真这么想，他的想法更为直接——</p>
那一母同胎的，太子都走了，公主还会远吗？从奶娃娃养起，虽然更亲热，但一个不好，大黎就断代了，肯定要挑个大点的，养几年正好能用。</p>
如此想来，只有一个理由了。</p>
“太子妃掌控了东宫。”礼王笃定道，不然怎么把这事给了自家人？</p>
“沁胡说。”金菱芝不软不硬瞪他眼，“你们男人懂什么，就我今天看哪，是月闲被公主吃得死死的。”</p>
“怎么看出来的？”礼王虚心请教。</p>
金菱芝甩了甩轻罗扇，将信王府那庶子的事如此这般地说了说。</p>
她当时着急自己孩子要被东宫抢了，也正因着急，她极为关注公主和太子妃的面容，这才发现此事。</p>
当时她也吃了惊，那少年看向公主时，虽不敬，但也能归结于少年人经不起嗟磨。</p>
可被封月闲看到后，封月闲的怒意比他更甚，这种下意识的细节，总不能是做给公主看的吧？</p>
当真是打心眼儿里，对公主维护到了极点。</p>
礼王听了，背着手走了走，良久才道：</p>
“封月闲是个极有能力的，便是自己称主——亦能成事。”</p>
“这话可不能随意说。”金菱芝下意识道，想了想，又问，“有这么夸张？”</p>
封月闲是很有能耐，不同她们寻常闺阁女子，以朝堂为棋盘，格局极大，可要是说能做君王……</p>
礼王笑着摇摇头，却未说是何意，他继而道：</p>
“因而，能让封月闲俯首称臣者，我对这个侄女儿，倒是头次有了敬服之意。”</p>
“公主才能是不差，见这些时日的朝上便知。”</p>
礼王点点头。</p>
“算算时日，此前泗水的事也是她一手办下来的，当真是天生的龙凤。”</p>
“因而，若是桉儿受她教导，得了她一身功夫，又有封月闲，想来，前途无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