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前脚回到滇南, 还没缓过来神，后脚圣旨就来了。</p>
“……”</p>
看着手中展开的邀藩王赴中秋之宴的圣旨，楚王攥紧玄金布帛，儒雅的面容有片刻扭曲。</p>
此时他脑中想起的，是李梓言语之中, 透露出的对太子的惊惧。</p>
随后短短时日内, 京中一系列官员变动纷至沓来, 朝廷着手整治吏治，几次三番搅乱楚王的布局。</p>
远的不说，楚王在滇南经营多年, 下去个刁虎, 底下的大小将领还是他的人，他本来没把朝廷派来的封云翼太当回事, 只把他架空了，事事避开他说, 防着他给封月闲送信。</p>
但经由局面的打击, 楚王不禁小心谨慎起来，这才发现封云翼一直渗透着军内事务，在无声无息间, 甚至已经拉拢了些低品阶的行伍武夫, 把楚王气得青筋直跳, 睡都睡不好。</p>
太子和封月闲这两个人！宛如附骨之疽，真是没一个让他省心的！</p>
好在，军队的高位将领都在自己掌握之中, 让楚王辗转反侧之后还能睡得着，否则他真要怕在梦中被封家的军队冲破楚王府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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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京那边，好在京卫南军的李放一直忠诚于他。</p>
太子虽除掉些旁枝末节，也动了几处让楚王肉痛的文官，可只要南军兵力在掌握之中，楚王就有对抗皇宫的余力——</p>
实在不行，还能调开北军，直接逼宫。</p>
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想如此行事，于名声有碍，楚王自认高风亮节怀瑾握瑜，不想被后世史官唾骂。</p>
因而，楚王一直命李梓在京中寻找太子弱处——</p>
二皇子是戴罪之身，只要太子倒了，与他而言，便是大势已成。</p>
京中还未传消息来，但日程已近，楚王必须要启程前往京中，赴中秋节宴。</p>
书房。</p>
康雪英呈上礼单：</p>
“给宫中的节礼已备全了，那边万万挑不出错来，请王爷过目。”</p>
在这些表面功夫上，楚王一直做得很到位，历来是所有藩王中最恭谨郑重的，老皇帝也很满意他这点。</p>
“辛苦先生。”</p>
捏着厚厚的礼单折子，楚王打量了下座下的康雪英，眸中藏着探究。</p>
刺杀铩羽而归、又损耗了不少好手后，对于宫中为何做了极周全的应对，楚王不是没有疑虑。</p>
将这归结为太子手段越发凌厉也不是不行，但上位之人从来不缺疑心，自打上京一行回来，楚王对随自己入京的极少数亲信都生了疑。</p>
他将礼单按到桌案上，犹豫片刻，下了决定。</p>
上次陪自己去上京的，都不能带。</p>
“这次一去，王妃也要同去，少不得让康先生坐镇滇南，帮着郑管事处理王府事务，本王才安心。”</p>
楚王面容温和信任，但主次已分，向来放心让康雪英守家的楚王，这次将大权放到了王府管事那。</p>
王府管事是他家生子，智谋不足，但忠心有余。</p>
回头他还要叮嘱郑管事，多盯着康雪英这些同去上京的亲信。</p>
楚王目光之下，康雪英拱手，看不出什么异常来：</p>
“王爷所托，莫敢不从。”</p>
“估摸着时间，楚王已启程了。”</p>
御花园中，封月闲面容闲适，与宋翩跹在亭中对弈。</p>
宋翩跹不通棋艺，原身只是粗通，前些日子，才得封月闲悉心传授。</p>
有“良师”教导，她进步极快，在封月闲时紧时松的攻势下，倒也能斗个旗鼓相当，权当情趣。</p>
此时，她捻着棋子，认真思索棋局，口上随意道：</p>
“也该了结此事了。”</p>
语毕，宋翩跹落子，棋子落下时发出如玉啷当的声儿，低沉有力。</p>
封月闲一笑，刚要说话，亭外宋莹光提裙走进来，另只手抱着堆花，声音软软的：</p>
“皇兄，快看莹光采的花，您可喜欢？”</p>
身后，她的宫侍弓着腰笑道：</p>
“见两位殿下在此，公主折了好些花枝，说要送与殿下，妆点东宫。”</p>
宋莹光一听宫侍这么说，倒不好意思起来了。</p>
她把怀里堆堆的花往上搂了搂，遮住半张小脸儿。</p>
只露着一双天真孩童才有的清澈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宋翩跹，并着头上的米粒珠串儿，极为玉雪可爱。</p>
宋翩跹对孩子无甚感觉，不算喜欢也不曾讨厌，但小朋友可爱懂事，应是无人会心生厌恶的。</p>
此时见宋莹光如此作态，宋翩跹笑道：</p>
“莹光有心。”</p>
“皇兄收下了吗？”宋莹光眼带笑花，就要把花递给宋翩跹身后的雪青。</p>
她没怎么跟旁的宫侍打过交道，此时仰头看雪青，声音绵绵的：“你能帮皇兄带回宫中吗？”</p>
雪青身为暗卫，都不由伸手要接。</p>
“莹光只问了皇兄，还未问你皇嫂。”</p>
雪青接花的手顿在空中。</p>
宋莹光一愣。</p>
她抱着花枝，抬头看她的皇嫂。</p>
皇嫂指尖夹着枚棋子，美是极美的，宋莹光还想过，要是长大能长成皇嫂那样的绝色美人，她愿意每天少吃一块——不，两块蝴蝶酥。</p>
但不知为何，宋莹光有点怵她。</p>
可能是因为从未说过话？</p>
“我与你皇嫂在此，莹光只唤我，可是会让你皇嫂伤心的。”</p>
宋翩跹的声音很温柔，带着对小朋友的耐心。</p>
宋莹光看看她，又看看封月闲。</p>
她往封月闲面前走了一小步，怯生生问：</p>
“这是莹光采的花，皇嫂可喜欢？”</p>
她仰着脸，就见皇嫂淡淡瞥了眼花，虽然不像皇兄那般亲切，但也没凶自己，只懒声道：</p>
“尚可。”</p>
宋莹光松口气，扬起笑脸：</p>
“那皇嫂愿意收下吗？”</p>
封月闲往旁边的饮雪身上看了眼，饮雪会意，上前轻轻接过宋莹光怀中娇嫩的物什。</p>
封月闲这才道：</p>
“小厨房做了些子酥酪，回头给你那送些去。”</p>
又有吃的了？</p>
宋莹光小脸一亮，突然发现皇嫂面容不仅是美了，还很温柔和气。</p>
“谢谢皇嫂！”</p>
她脆生生道，笑得甜甜的。</p>
宋莹光离去后，封月闲语气里有点嫌弃，但落子的动作却很轻快：</p>
“一点吃食而已，小孩子真好哄。”</p>
宋翩跹看了她眼，藏起眼中笑意。</p>
“为何说我会伤心？”封月闲叙闲话般道，“我怎会与她计较。”</p>
宋翩跹道：</p>
“月闲大度，不过何婕妤和莹光此前受贤妃压制，养得怯。”</p>
“你我一同在此处，她只亲近我，本就于礼不合，又不够尊重你这个皇嫂。”</p>
宋翩跹抬眸。</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