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兄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哭得很伤心,她很想上前给他擦一擦眼泪,告诉他:我很好,不要伤心。
但她只是一缕魂魄,她只能送给他一阵风,风穿过他的发梢,那张总是板着的脸,看起来一点都不凶了,满是哀痛。
她的灵魂从树上脱离,躲在了阿兄的佩剑里,陪他征伐四方,她杀了很多人,觉得自己应该是个满身血孽的人……不,鬼了。
后来太平了些年岁,阿兄终于可以喘息片刻了,家里的门槛又被踏破了,这回是给他说媒,但他也一概拒了。
景春总觉得放心不下,于是总待在将军府的房顶,一坐就是几天几夜,看院子里凄冷的草木,看夜里满天的星斗。
府里冷冷清清,阿兄也冷冷清清。
阿兄可能是觉得太孤寂,他又主动去领兵了。
景春依旧待在佩剑里,剑锋所指,全是杀孽。
她有时会从剑身里出来,蹲在他床头看一看他,可后来许是杀孽太重,渐渐被困住,出不来了。
阿兄最后死在战场上,长剑插在泥土里,大雨倾盆,洗干净了剑身的血污,她看到了漆黑如墨的苍穹,兀鹫在低空盘旋。
阿兄一直低声说着什么,喉头被血堵着,声音听不清。
但他看起来,真的好孤独。
他这一生,到底在求什么呢?她也看不清。
自己这一生,又在求什么?她也不知道。
不知道从哪里来,也不知道往哪里去,只是好像就这么漫目的地飘着,不知道何时是尽头。
明明只是一缕残魂,却怎么也不愿意散去。
有人拔掉了将军的佩剑,供奉在了祭祀台上,她日日暴晒在日光下,不知道过了多少年,在一个雨后的清晨,她的灵魂一轻,和佩剑剥离了,剥离的那一刻,剑身崩裂,碎成了好几段。
老和尚说,这剑杀孽太重,附灵被囚困了百年,但却有一缕功德护着,如今终得解脱。
但她灵魂太过于残破,恐怕已经入不了轮回了。
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索性回了将军府,将军府里还是冷冷清清,一切都好像没有变,只是没有阿兄了。
她感受到尽的荒凉和悲哀,然后灵魂又固执地归于残剑之上。
直到有一天,她被重新拿起,扔进锅炉里锻造。
她在疼痛和痉挛中,好像再次看到阿兄的脸。
那是扶桑的脸。
他的脸上满是悲哀,说:“不要再折磨自己了。”
景春猝然惊醒,大口喘着气。
天亮了,雨还没停,啪嗒啪嗒砸在车顶,好像也敲在她的心脏。
她觉得呼吸有些发紧,心脏也像是被拧着,她抬手,搓了搓脸,有些迷茫地发了会儿呆。
模糊地记起是自己的某一世,但怎么会看见扶桑呢?
是现实和梦境交叠了。
还是她以前……见过他?!
第21章仙人村
手机响了,赤澜九一大早发消息轰炸她。
【靠,你知道他们把什么埋地底下吗?】
【半魔化的春神雕塑,还搞了个养灵的法阵,结果养出了邪灵。】
【这么离谱的东西他们都能搞出来,去抢春神的骸骨就不奇怪了。】
【估计是觉得真的能复活春神。】
说着,发了几张照片过来。
景春还没从梦中挣脱,脑子有些发堵,看到消息愣了好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
她深呼吸了一下,揉了下眼睛,才低头仔细去看。
照片很暗,只有隐约一点绿色的光。
第一张照片是远景,地下河里的水黑魆魆的透着鬼魅。整个地下河是个大阵,锁链从石壁穿过,通向地下河中央。
第二张是个中景,能看清一点中央的位置,河底泛着一点绿色,半个雕像浮出水面。
第三张才是特写,那绿色雕像,竟然和景春在扶桑的梦境里看到的春神衣着打扮几乎一样,木头雕刻的,但纤毫毕现,栩栩如生,只是有一张阴阳脸,已经看不出具体长相,只模糊能看出来一边沉静,一半邪肆,气质诡异。
【妈的,我就说跟扶桑逃不开关系,这玩意儿是扶桑木刻的。】
【我抓了个村子里的人问,但这些人什么也不知道。】
【只说是祖上留下来的,甚至很多人不知道有这个地下河。】
【他们世代守的,竟然是这么个玩意儿。】
【这么大块儿的木头,谁敢从扶桑身上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