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突然离世,村里的闲言碎语,同龄孩子的欺凌孤立,生活的清贫困苦,母亲日渐病重的身体……
还有,那个人的死……
她的过往皆为苦难吗?不,不是。
“妹子,你怎么来了。”
“男人来了那些舌头长的背后嚼舌根,我寻思着我来照料就没人说什么了。看,这是我自家种的菜,还新鲜着呢。”
……
“看,这是那个死了爹的。”
“你们这群小屁孩哪个村子的啊,敢跑到我们村子撒野,再捣蛋就打你们了!快走快走!”
“你这丫头被人欺负了怎么不吭声,我记得以前打我儿子打的挺狠的啊,怎么,只敢对村里人撒气啊。以后他们再来。十倍地打回去,知道了吗?不能让外村的欺负了。”
……
“要我说她还挺可怜的,丈夫死了,自个又生了病,孩子还小呢。”
“我家有点药,赶明儿给她送一些去。”
“那孩子一个人上山也挺危险的,要叫男人上山多照顾点。”
……
前尘皆往,如云烟散……
原是这个意思吗?程十鸢垂下眸子,回想起村子遇难的惨状,曾经一张张或刻薄或嫌恶或怜悯或友善的面孔,都化作毫生气的苍白。
那些爱的人,感谢的人,亏欠的人,憎恶的人,都不在了,自己何必跟一群死人斤斤计较。
或好或坏,或善或恶,都过去了。程十鸢抬眸挥手,果然,这些陈年往事顿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穆清寒和言如许的身影。
“阿鸢姐阿鸢姐,我跟你讲……”
“阿鸢姑娘……”
阿许,穆大人……
程十鸢缓缓朝他们伸出手,指尖穿过幻影,但他们却没有消散,仍然微笑着注视着她。
程十鸢回以微笑:“我们走吧。”
她放下过去,牵着现在,走向了未来。
这才是,三天真正的含义……
程十鸢睁开眸子,外面天色明亮,一看就知道又是阳光灿烂的好日子。
她起身开窗,阳光洋洋洒洒照了满屋,她沐浴着阳光,舒展了一下身体,感受到体内平稳的灵流穿过四肢百骸,赋予了她莫大的力量与精力,这几日积累下来疲倦一扫而空,整个人神清气爽。
程十鸢盯着掌心半晌,感觉自己又变强了一点,握拳给自己加油,然后找言如许报喜去了。
言如许这几天怕打扰她休息,都不主动来找她,听到这个消息高兴道:“恭喜你正式成为一名准生了,走吧,我们去吃好吃的庆祝一下。”
“嗯。”
“哇,阿鸢姐,感觉你整个人气质都变了呢。”
“是吗?”
言如许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真的真的!”随即又兴奋道:“哎,阿鸢姐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程十鸢一看就知道他有目标了,道:“我都可以,你有什么推荐的吗?”
言如许搓着手,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我记得穆大哥说东樊楼味道不,我们稍微奢侈一回,去享受一下吧。”
“嗯。”
“哈,太好了,走吧!”言如许振臂欢呼,拉着程十鸢就走,滔滔不绝道:“现在还不是饭点,我们可以先逛一会儿再过去,而且听说他家的酒也不,我们尝一点吧。”
两人的声音从房间外传来,逐渐飘远,房间里,穆清寒的睫毛微颤,下一刻又归于平静。
穆清寒醒的时候两人还没有回来,他扶额慢慢坐了起来,口干舌燥,记忆也有些模糊,闭目揉了揉眉心,再次睁开眸子,扫视一圈——貌似是一间客栈,看来他们已经脱险了,低眸又盯着掌心试着握了握拳——自己好像也没受什么伤……
所以他们怎么脱险的?
穆清寒试着回忆了一下,没想起来,只觉得全身乏力,脑子也运作不起来,他一时有些困惑,怎么回事?自己没受伤,怎么一点力气都使不上?
咕——
直到肚子发出一声抗议,他才反应过来——大概是饿的。
穆清寒扶着床站起来,随手披了一件衣服,看到桌上的茶水,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喝——也不知道放了多少天,他昏迷期间肯定不会换的。
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那两个家伙会不会担心……穆清寒脚步虚浮地离开房间,敲了敲隔壁的门:“阿鸢姑娘,阿许。”
片刻后,门打开,露出一张陌生的面孔,用怪异的目光打量着他:“你找人了吧?”
穆清寒微愣:“抱歉。”
对方关上门,穆清寒在门前愣了好一会儿,心道大概是没住到相邻的三间房间。
算了,还是先填饱肚子吧。
久饿不宜暴食,穆清寒就点了一碗粥和一些清淡的小菜,随即问小二:“请问同我一起的一位姑娘和少年住在哪间?”
三人来的时候裹得严严实实,穆清寒又一直躺在房间里没出来过,小二没认出来,尴尬一笑:“客官,住店得也不少,我也不是所有人都记得的。”
“没事,那你有看到一位年纪与我相仿的姑娘和一位十三四岁的少年吗?”
小二努力回忆了一下,更加尴尬,挠了挠后脑勺:“客官,实在不好意思,人多,没注意,我现在多留意一下,看见了就跟您说。”
“下去吧。”
“客官您稍等啊,饭菜很快就好。”小二忙不迭地跑了。
好饿……而且床很硬,自己也不知道睡多久,身上又酸又疼……穆清寒倚靠着墙角,目光盯着窗外人来人往的街道出神,正值傍晚,落日的余晖洒在每一位路人身上,突然头一疼,秦宗宇倒下的画面飞快地从脑海闪过。
穆清寒眉头微蹙,想抓住那个片段,但确实有心力,太饿了……饿得脑袋都不想转,还很困……虽然感觉睡了很久,却一直在做各种光怪陆离的梦,根本没睡好……
“客官?客官?”
一股菜香萦绕鼻尖,穆清寒抬眸一瞥,是小二端着粥和菜过来了。
穆清寒坐直了,整理了一下衣服上的褶皱,慢条斯理地吃起来,随着温热的食物入腹,头脑慢慢转了起来,记忆也逐渐清晰。
穆清寒喝了最后一口粥,看了一眼窗外,落日被隐藏在层层房屋后,只能看到被晚霞勾勒出的屋顶的轮廓。
灵魂感知扩散覆盖整间客栈,没有找到他们的身影,穆清寒低眸,想起自己昏迷前言如许恐惧的眼神,心道他们大概是不会回来了。
其实没把他扔在山里,把他带回客栈安置好,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