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的寒意还未散去,春雨已经下得连绵。
乐安镇北街的一处低矮的房屋里,因为潮湿的天气,墙皮脱落了大半,还散发着一股若有若的霉味。
叶君旸蜷缩在榻上,额头上沁出密密麻麻的冷汗,她强撑起精神给自己把脉,是寒气入体的症状,得去抓几副驱寒的药才行。
好不容易等到雨停,她换了身衣裳便出门了。
路上突兀地停了一辆马车,马车四面丝绸装裹,镶金嵌宝的窗牖被一袭黑色的绉纱遮挡,华丽又充满了威严。
几个侍卫正声势浩荡地在附近找着什么人,叶君旸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正打算绕路与他们避开,却突然被人叫住。
“站住!”
叶君旸提着裙子拔腿就跑,扭头去看身后的情形,十几个侍卫黑压压地一片追着她跑来了。
叶君旸还在思考自己最近是得罪什么人了,竟这般大阵仗来抓她一个平民,一把泛着寒光的长剑就拦在了她前面。
叶君旸下意识停住了脚步,视线顺着长剑慢慢上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其次是那一身图案繁复的玄衣,最后才是那张让人心惊的脸。
来人身姿颀长,气势凛凛,鬓若刀裁,眉如墨画,神情又十分淡漠,过分坚硬的五官平端为他增加了几分凌厉。
叶君旸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避开他的刀刃,“你是——顾北辰?”
顾北辰的眼睛危险地眯起,手一转,长剑入鞘。
叶君旸只觉得眼前一阵白光闪过,下一秒男人就将剑收了回去,她也终于能松一口气。
顾北辰是粤竹国最年轻的大将军,手握十万兵权,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连皇帝都要看他三分脸色,更别说叶君旸一个平民,竟敢直呼其名。
她也觉察到了不对,慌忙改口,“见过顾将军,不知将军有何贵干?”
顾北辰却神色怪异地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这徐遮岳倒是没骗本将军,确实相像。”
叶君旸不知道他在打什么哑谜,她也猜不中这些权贵的心思,如今这个世道他们的命不过如草芥。
那几个侍卫也都追了上来,“将军,这人……”
“人找到了,回府。”
“是,将军。”
叶君旸便跟着顾北辰一同上了马车,路上颠簸,晃得她头晕眼花,她安慰自己,好歹没让她跟在马车后面跑。
后面因为久病未愈,精神高度紧绷,甫一放松身体也变得十分疲惫,她迷迷糊糊便睡了过去,等醒来时,人已经在将军府了。
与其说是将军府,不如说是顾北辰置办在另一处的宅邸,传闻这里还设有一间暗牢,里面集齐了世间各种酷刑,没有一个人能坚持住他的审讯。
“终于醒了。”顾北辰冷笑一声,冲着身侧的侍女摆了摆手,“照着这幅画像,帮她打扮一下。”
侍女按照吩咐,替叶君旸更衣,随即又悉心帮她佩戴各种精致昂贵的首饰发饰,叶君旸就像一个提线木偶一样任由她摆弄。
“姑娘,你就像那个天仙下凡了。”
叶君旸回神,视线落在铜镜上,她愣愣地伸出一只手要去碰自己的脸,镜中的人神情悲戚,一双桃花眼委屈地耷拉着,红润的嘴唇轻抿,我见犹怜,也正伸出一只纤细的手要往自己的脸上碰去。
“诶呦,姑娘这可碰不得了,妆花了我又得替你重画,到时候将军怪罪下来,我就小命不保了。”侍女连忙抓住了她作乱的手。
“抱歉。”叶君旸歉意地笑了一下,眼光流转间,美艳不可方物。
侍女看呆了一瞬,随后才脸红地回了一句“没关系”。
叶君旸起身,转头就与刚踏入房间的顾北辰眼神相对,两人沉默不语。
“见过将军。”叶君旸这次没有再喊了,甚至还行了一个十分标准的礼。
顾北辰的瞳孔微缩,他一时也有些分不清眼前的人是谁了。
叶君旸一袭青色长裙,冷淡如水,眉眼精致,满头青丝只用一根金素钗挽起,几缕碎发盈盈垂落于胸前,气质出尘,仿若神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