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太阳是不施粉黛的，不红妆，也不武妆。

做了一个多疗期的任惜落，就如同这冬日里再生命力的枯树。抱着一本相册，呆呆地望着窗外落叶飘零的枯树。周岱渊陪在她的旁边，读着余秀华的《一列火车经过。

充满消毒水的病房里面基调都是灰色的。

温浅和周应淮站在病房门口，“阿姨，最近怎么了？”

“最近我小姨还有舅舅经常来看我妈，坐在一起总是哭。这个疗程…她也不好受。”

在家人面前总是会展现最柔弱、最脆弱的一面。

“阿姨。”温浅推开了门。

太阳移动，一束柔和的光穿进了惨白的病房。

“小浅来啦。”

“阿姨，你在看什么呀？”温浅看着任惜落抱着的相册。

有温浅陪着任惜落，周应淮和周岱渊悄悄退出了病房，在阴暗的门道商量任惜落后期的治疗。

“这是阿姨以前的照片，上次他小姨来的时候给我送的。小浅，你想看看嘛？”

“阿姨年轻的时候一定很漂亮。”

任惜落翻开了那本相册，里面的人，在聚光灯下，投手举止之间，光影限。

“小时候总觉得踮起脚尖就能看到更大的世界。所以从小就想跳舞，跳得脚上全是伤，可那些伤总成了我台上的光。后来一次给他们历史研究院排表演的时候就认识了他爸爸，再后来就和他结婚，有了小淮。他爸工作忙啊，常年出差，小淮还小，我就把工作给辞了，就跟在他们身后。一转眼，都那么多年了，想想年轻的时候可真洒脱啊。”

说完，任惜落陷入了久久的回忆里。

“阿姨，你现在身上也有光。以前舞台上的光打在你身上，可后来你成为了一束光，因为有你这束光，成就了院长和周医生的闪闪发光。”

任惜落回神抚了抚温浅的脸颊，“小浅，谢谢你。阿姨没有后悔过，就是…就是人到这个时候开始有些怀念过去了。可真想在舞台上再跳一次舞啊。”

任惜落伸出苍白的手抓住摇曳的光与影，“阳光好的时候，都觉得自己可以活久一点。”

温浅盖上了相册，泪眼汪汪，“阿姨，你别说这样的话，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阿姨你不是想在舞台上再跳一次舞嘛，我带您去。”

飘忽的眼神间凝出了一丝光亮，“真的？”

温浅坚定地点点头。

“那你能不能答应阿姨，千万别告诉他们两个。他们要是知道了，肯定不会让我去的。”

“阿姨？”

“阿姨身体自己知道，阿姨可以的。”

温浅还是有些担心，但她更不想让任惜落落下遗憾，最终她答应任惜落在周岱渊和周应淮都不在的时间，偷偷带任惜落去歌舞剧院。

温浅走的时候，正好周岱渊要去一趟文博所找裴矩，又遇到周应淮来了一台急诊手术，周岱渊便提出顺带捎上温浅，送她回家。

温浅第一次坐周岱渊开的车，心里的小鼓一直“咚咚咚”得敲着。

“小浅，我听说你拒绝了这次去和H市的谈玉衣对接的任务。”

“嗯。”

“我知道，你都是为你阿姨。你想多陪陪她，谢谢你，小浅。你来陪陪她，她心情好点，心情好点也能多吃点。”

“院长，其实对接活动，师兄去也很合适。阿姨…阿姨一定能坚持下去的。”

“嗯。”

温浅看着开着车的周岱渊，原来那个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院长和讲师，鬓角爬上了岁月的痕迹。

“院长，这件事情能不能别让阿姨和周医生知道？”

“好，我不会提的。”

人在做出选择的时候都已经分清楚了利弊，舍弃了一样，只不过是因为另一样对当下的自己更重要而已。哪怕重来一次，也已经做了最对的选择，不曾有过后悔。

有时候的隐瞒不过是不想让对方有更多的心理负担，可自己就要承受住能不能应付自己内心的自我谴责。

周四的这天，周岱渊需要去院里开一个会，周应淮也安排了手术，任惜落有护工照护着。

请了假的温浅和护工打了声招呼，说要带任惜落去医院花园里散散步。

温浅悄悄把任惜落带出了医院，看到的医生和护士也了解温浅和周应淮的关系，没有任何阻拦。

任惜落来到歌舞剧院，深深吸了一口气，炽热的，绵长的。

“小浅，阿姨给你跳一曲吧。”沉下去的眸子瞬间闪出了别样的神采，耀眼迷人

音乐响起，风，吹开了温柔的花朵，是盛开的，是流动的，飘向了光到达的地方。

音乐一停，任惜落完美得完成了最后的谢礼。

“啪”

任惜落支撑不住得倒在了地上。

“阿姨。”温浅冲到了台上，“阿姨，阿姨，阿姨……”一遍又一遍。

慌忙地拿出手机给周应淮打了电话，可周应淮还在手术，她立马拨打了120。

护工长时间没见温浅和任惜落回来，来花园里找，也没有找到任惜落她们，只好立马给周岱渊打了电话。开会的周岱渊慌乱地结束了会议，着急地给温浅打电话。

“小浅，你们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