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七八岁的男童冲进堂中,淡眉下的狭长丹凤眼红红的,应是才痛哭过一场。
他谨记门逸之的嘱咐,进门后先是跪下朝县令行礼,随后才自报家门。
“县令大人,小民是乐禾县人士,名叫衣许,家中父母健在,有长姐名唤衣然,失踪已有小半月。”
说罢,由门逸之上前,呈上出自乐禾县县衙的纸证,身份误。
衣许身着麻色对襟短襦和同色长裤,腰间系带,别着一只墨色荷包,正面绣了一只可爱的小老虎。
他仰起素净的小脸看向堂上之人:“县令大人,可是寻到我姐姐了?”
闻言,公堂内外一片哗然。
衣然姑娘果然是被李三伙同人牙子给拐骗到此处的。
看着跪在地上的一小团,已为父母的镇民皆不由地心生怜悯。
连县令都有些不忍,只道:“寻到了。”
小小人儿若是看见白布之下的人,怕是要肝肠寸断了。
此时,众人看向李三母子的眼神尽是鄙夷和唾弃。
怪不得李家后人望,李三落魄。
平日里小偷小摸占些小便宜,大家都不愿与李三有过多牵扯,更多的是懒得与他计较。
现在竟扯上人命官司,可惜李老爹那个老好人,九泉之下该如何瞑目。
余下的案子如何审判,裴桑意未再参与。
但她知晓律令规矩在前,即便县令判处李三死刑,还得递上去层层详断,他还是能再心安理得地偷得一些时日。
袖中的小石头躁动不安,她安抚不下,索性招手把衣许叫过来:“伸手。”
衣许乖巧照做。
裴桑意把石头给他,见他意外而又微微迷茫的神色,假装严厉道:“你可能护得住这块小石头?”
衣许懵懂点头。
虽然他不懂为何他要护住一块小石头,但男子汉应当要说到做到。
把石头放进腰间的荷包里,他对着裴桑意拍了拍,表示自己有好好收着。
裴桑意微微颔首:“去吧。”
衣许立马如逢大赦般飞奔向带他过来的门逸之身后,他其实心里也是害怕的。
来洛贤镇途中,衣许知道门逸之只是大他五岁的大哥哥,还有一身好武艺,就是说话不太好听。
门逸之没有这么小的弟弟,不知不是所有的男孩都和他一样,心智坚强。
找到衣然父母家时,他们都出门继续找寻女儿去了,只剩一个小不点,横眉竖眼地扒在窗框上装凶。
这样的警觉性给了门逸之这个小孩能扛事儿的觉。
他上前两步,将佩剑往身后拨:“你可是衣许?我是洛贤镇衙门的人,你姐姐出事了,需要你们跟我去一趟。”
衣许吓傻了,什么也没听进去,就听见“姐姐出事了”,当下就哭出声来。
邻居们知晓衣然失踪之事,也知晓夫妇俩白日里外出找寻女儿,独留小儿子在家的事。
一听见哭喊声,纷纷跑过来瞧。
要不是门逸之腰牌亮得迅速,恐怕要被扫帚拍打几下。
后来便有好心的邻居找去城里,衣然爹娘闻讯连忙赶回家里。
听闻女儿出了事,一个哭晕过去,另一个需得照顾,前往洛贤镇的重任就落在小小的衣许肩上。
门逸之歪头看着衣许颤抖的小短腿,请示县令后,托人把他带去后厨弄点吃的。
李三母子二人已被押入大牢,县衙大门也重新关闭。
须臾,公堂便冷清下来。
地上那具肉身依裴桑意要求,暂时未送去仵作的停尸房。
门习武和门逸之则站在她身旁,询问下一步要怎么做。
“自然是把残魂摁回去。”裴桑意头都没抬,给出答案。
听起来就和日升月落一样理所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