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的逾冬节,土地没有化冻,她力气又太小,她狠狠地把法杖插向坚硬如铁的地面,连续几次,都法将法杖立在土台上,纵然先酋长弗兰斯不顾忌讳上前帮忙,那法杖依旧法立于台上。
那一年的逾冬节,她哭了,族民们也哭了。
那一年,部落与血魔鏖战死了一半的人,先酋长弗兰斯让位,现任波卡酋长的曾爷爷俄皮罗成为了新酋长,她依稀记得他长了一副娃娃脸,真切长相早在久远的记忆中模糊。
没过多久,先酋长弗兰斯便死了,那是位极为慈祥的老人。
那一年哀歌贯穿始终,那该死的噩兆啊。
她转头望,那些人长眠于这山上,几十个春秋来那些人的名字在她脑海中轮换,但却面容模糊,她努力去想,却法获得清晰的印象。
我老了,总会记起旧人,总会做些奇怪的梦!老太太如是想,心里感叹属于自己的时光早就远去。
昨天夜里,她不止一次梦见自己从悬崖跌落,梦的内容大同小异,在梦里,她从高耸地崖顶跌落,然后便躺在崖底法动弹,只能助地看着黑压压的崖顶。突然,另一个人也从那崖顶坠下,一个男人,奇怪的衣着,白衣,蓝裤,相貌与此间人不同,老太太记得清清楚楚。那人直冲她而来,喊着救我,救我!接着又是一场循环。
最后那场梦,老太太惊得大呼一声,才从那梦挣脱出来,醒来时,一身冷汗。
醒来后,老太太坐在屋前长石上想了好久,也想不出梦中从崖顶跌落人的地男到底代表了什么启示?她想了很长时间,也想不出一个所以然了。
天空迎来第一道曙光,老太太才突然想起,今天便是逾冬节,想起她头一次担任祭司主持的那场逾冬节仪式,想起那噩兆,想起来接下来那血肉横飞,哀歌从始至终的一年。
万幸,万幸,虽然吃力,她仍然坚持完成了埋葬逝者以及先人祭祀的仪式,祭司的仪式需要通过与神明沟通的舞蹈来进行,时间冗长而辛劳,不是她这样高寿的老人能承担的了。
老人家艰难地往山下走,回头望,那法杖在风中颤着,却仍坚强的立着。
石堆密密麻麻排列于两山交汇的平坦鞍部朝阳处,这便是先人岭,蓝羽泰雅部落历代故去族人的埋骨之所。
每年开春,部族都安排人手来清理这里的枯败草木,整理倒塌的石堆坟茔,挖好新的地穴,然后在逾冬节这天埋葬在寒冬中逝去的亡者,而今天便是逾冬节。
逾冬节,一个哀悼与庆祝并存的节日。
在这一天,族民们哀悼逝去的族人,迎接春天的来临。
那些亡者未挨过酷寒严冬而死去,每年皆如此,冬季对此间人而言是个悲哀的季节,孩子们在早秋降生,却可能在数九寒天中夭亡,老人和体弱者会在寒冷冬夜里一眠不起,冰雪之神从来都是如此的冷酷情。
死去的人需要陪活着的人一起度过寒冬,等到泥土不再坚硬后,他们才能入土为安。
为了保存这些遗体,此间人们刻意将他们堆放于阴寒的所在,盖上厚厚的荆棘灌木,压上重重的石块,希望能保护族人遗体免受野兽袭扰。
纵是如此,等春之神开始接管世间,寒冬过去,天气暖和起来,那些亡故的族人可入土为安时,那些遗体却变成残骸,甚至有的尸首会完全不翼而飞,部落族人们只能用其生前用过的几件物事来替代。
先人岭上的石堆有新有旧,古老久远的石堆远超卡玛老太的记忆,底下埋葬了谁,
连部落里最年长的几位老者都说不上来。
“我终归是老喽!”老人家念叨道,颤微微的走着,再回头看已看不见先人岭上的坟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