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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暃领略了什么叫从三路高地优势,到瞬间被反推到水晶的滋味。
怎么就忽然究极逆风了呢?
半场开香槟真的不可取。
但这句话也同样送给对手。
越是究极逆风的状态,齐暃越是会更加冷静,审时度势,分析战局,寻找任何翻盘的可能性。
换句话说,他就是那种标准的“大心脏选手”。
平时是究极乐子人、中二病,玩梗狂魔,可到了真正的绝境时,他绝对是直到最后都不愿放弃的类型。
就像眼下这种情景,比起害怕或惊慌,他更想获得更多信息来帮助自己取胜。
对方占尽优势,他反而觉得这是boss走向穷途末路的转折点。
一般电影或游戏里,反派boss到这种掌握优势的时候,就会开始解释阴谋的来龙去脉——也是主角翻盘的开始。
也别怪boss们嘴碎,实在是胜利在即,换成主角也忍不住会解释一番。要不然赢给谁看啊。
而自己也不是完全没有翻盘的可能……
“还没正式打过,你的结论是不是下的太早了。”
齐暃无视整个广间里挥散不去的哀嚎声与各种扭曲的形体,视线与房间另一端的赵兴版“迪亚波罗”遥遥相对。
赵兴哈哈大笑。
“我喜欢你的乐观,也欣赏你的坚强。但这次,你真的走投无路了。很遗憾啊齐暃,是我赢了。”
齐暃点点头,“是啊。不过我有一个疑问,这种时候了,你应该不会吝啬解答吧?”
赵兴继续大笑,“看在你给我提供了很多乐趣的份上,我可以慷慨地解答。前提是你的问题足够有营养的话……”
“那是必须的,我最好奇的是你下一步的计划。你好像并不急于杀了她们——你难道别有用处吗?”
齐暃看向远处被堕落罗格控制,且受到黑水侵蚀,面临双重难关的阻击队队员和京子、菲欧娜等人。杀死这种情况下的她们只是动动手指的事,但赵兴并没有让堕落罗格下手,显然是另有用意。
“杀死她们?我为什么要杀死她们?我又不是变态杀人狂。”
“你可能的确不是杀人狂。但你是变态。”
“嘻嘻……”
赵兴的笑声显得非常尖锐,它毫不在意齐暃的吐槽,甚至反而是有些享受这种“赞美”,他继续说道。
“她们就像是这些卑微的生命一样,是食粮,是祭品,也是能量的来源。人们会屠杀食物吗?不会。人类会饲养食物,在需要的时候才杀。懂了吗?”
齐暃若有所思。
“迪亚波罗……恐惧之王……果然是这样吗……”
他小声自言自语着。
“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我还个疑问,就是你控制她们的手段。所谓的‘黑暗魔力’,到底是什么?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这种魔幻的东西总该有个更具体科学的解释吧。”
“嘿嘿嘿……你还真是个宝藏男孩,你问的问题很有营养。其实没什么特别的,唯一的秘诀就是——”
赵兴仿佛找到了知音,它随意地走动着,仿佛在舞台上走位一样,回身说道。
“恐惧。”
它用恶魔的手指指向那些双眼漆黑一动不动的阻击队队员,还有濒临黑化边缘的京子和菲欧娜、塔妮娅和弗拉维,以及在场的所有冒险者。
可以说,几乎就是除了齐暃之外的所有人。
“齐暃,你大概没有被枪指着的经历吧?”
恶魔模样的赵兴忽然像是个语重心长的长辈,在拽着晚辈唠家常。
齐暃摇摇头。
这个是真没有。
“我有过。那种感觉很奇妙,一方面你觉得死亡临近,生命掌握在别人手中,对方什么时候开枪都不奇怪,而一旦对方开枪,你就完蛋了。
可另一方面,你甚至也会觉得很轻松……因为你不需要再思考什么,只要全部都按照对方说的做就好。因为不做就会死,而做了还有一线生机。
这一丝生机,既是诱饵,而是枷锁。”
赵兴的声音平静下来,但听起来更加可怕,因为这里面有一种触及了人性本质的残酷真相。
齐暃沉默着。
“而这一丝生机,就是恐惧。恐惧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它会束缚人的行动,同时也会激励人的行动。只要稍加控制和牵引,恐惧就可以让一个活生生的人,成为最好的人偶。而那一丝生机,就是人偶上面最结实的线。”
赵兴像个朋友一样走到齐暃面前,指着那些瞳仁中漆黑的阻击队队员。
“我的魔法很简单。我只是放大了她们心中的恐惧,无穷地放大,到了一定程度,她们就会放弃思考,遵从我的意志。怎样都好,只要不再恐惧就可以了。看看她们漆黑的眼睛——”
赵兴笑道,“不是有句诗吗,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去寻找光明……很美妙的意境。哼哼,就是这样……我给了她们黑色的眼睛,而我只需要在里面填充一点点虚假的‘光明’,她们就追逐而去,飞蛾扑火,直到燃烧殆尽。”
“嘻嘻嘻嘻嘻……不到万不得已,谁不想正义凛然呢?安坐在电脑桌前,人人都是键盘侠,人人都是孤勇者。可是一旦灾难降临,大家都会撕去道貌岸然的面具!你再看看那些冒险者!其实哪有什么黑暗冒险者啊,小齐,根本就没有所谓的黑暗冒险者!根本就没有所谓的黑化!”
“一旦陷入求生的陷阱,人类就会抛弃所有的道义与规则。一旦被恐惧驱使,人类就可以丧失所有的道德与底线。这就是人类啊齐暃!我根本不需要‘腐化’,我只需要轻轻推一把,我只需要让他们站在悬崖边想一想,是跳下去,还是把别人踹下去……你猜他们会怎么选?”
齐暃眯起眼睛,很难说此时他没有后背发凉的感觉。
果然是这样……
他早就有所察觉,或者至少隐约有所猜测。
如果林文熙之前没有骗自己,那她老爸研究的“迪亚波罗之血”就是通过某种方式被赵兴获得。而迪亚波罗就是“恐惧之王”,它的长处就是散播恐惧。
赵兴所谓的“腐化与控制之力”,归根结底就是来自于“迪亚波罗”,跟恐惧就分不开联系!
比如弗拉维、马聪等人,在接触了“黑暗魔力”之后,又没有完全被腐化之前,那种奇怪的“偏执”与“狂暴”,难道不是跟绝境状态下恐惧到心态崩溃的人如出一辙吗?
再比如塔妮娅苏醒时那根本不像她的颤抖和哭泣,看起来分明就是在极度的恐惧中恢复后,依然无法马上驱除的残留后怕。
又比如自己为什么明明会因为黑色泉水而受到严重伤害,却会对它的“洗脑”效果免疫……因为自己在这个世界,真的从没有感觉到真正的“恐惧”。
他一直视这个世界为“游戏”的延伸或变种,哪怕无数次提醒自己,这里已经不再是“游戏”,这里的生死也许就是真正的生死。
但那种感觉依然与现实不同,他始终觉得,自己凭借游戏的经验与“符文”的相关知识,能够掌握自己的命运。
他心中顶多有迷茫,有愤怒,有欲望……但唯独没有恐惧。
哪怕是在这个世界遇到了很多次危险,他也没有真的想过自己会死,或是会“无法通关”。
他顶多在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有那么一丢丢“怕疼”,可是随着受了几次小伤,外加体验了生命药剂的神奇效果后,他连疼都不怕了。
这世界上更没有他怕的东西了。
所以“恐惧”对他而言是无效的!
“原来如此……这么说来,你的控制并不是无法破解的。最起码,对我就无效。或许对心志坚定的人也是无效的。”
齐暃若有所思地说道。
“是啊,这就是我欣赏你的原因。你是比小白还有潜力的胚子,只可惜你好像跟我话不投机。至于你说的心志坚定的人……呵呵,我觉得并不存在。”
“对了,初次见面的时候,你提出隐秘有等级限制,也是在强化大家的恐惧吧。毕竟,我做了那么个东西出来,让大家都兴奋不已,这对你的精神控制是不利的。你倒是挺会泼冷水的。现在想来,营地内的罗格们受到了鼓舞,你感受到了威胁,所以才加快了对弗拉维的控制吧。她本身是心志坚定的人,你的控制也需要一步步蚕食她的心智。”
“哈哈,那也算吗?那不是一个冒险者会长应尽的本分吗?我可没有泼冷水哦,我只是在冷静思考哟。”
“好一个冷静思考,然后转身就让全体冒险者进入邪恶洞窟。洞窟是假洞窟,邪恶是真邪恶。现在想来,那个等级限制也救了我一命。你看到那个等级对于冒险者和大部分罗格而言都是遥不可及的,而且符文的素材供应也成问题。我根本不可能在短期内像卡夏期待的那样,打造出什么精英小队。所以,你才没有把干掉我放到第一位。否则我猜你的计划顺序会打乱一些。”
齐暃把所有事实都串起来了。
在你知道了一个人的身份后,再倒推行为,真的能看出很多不一样的意味来。
“哈哈~你懂我的,齐暃小弟。如今来看,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耳。”
“我的妈呀,饶了我吧。你跟白明真是一伙的,你俩这个熊样的,就别埋汰操和唐雎了好吗?我替古人谢谢你。”
“这是一个测试。你听得懂,你果然是我们世界的人。林文熙在这点上没有骗我。”
“她的话你也信?她脱光了勾引我你知道吗?”
“什么还有这种事!?什么时候?”
“在你睡了血鸦的时候。你知道吗?我突然想到一个冷笑话~噗,我给你说说看啊……从前有个人叫赵兴,变成恶魔的身体之后,身高就变得很高——”
齐暃仰头看着现在顶着“迪亚波罗”身体,足有两米多高的赵兴,而赵兴也一脸微笑地用恶魔的面目回看着他。
两人此时的语气,简直像是一对相熟多年的好友在一边抽烟一边侃大山。
“——所以它就变成了‘高兴’,再然后,自从他睡了‘血鸦’之后,他就再也高兴不起来了,因为他变成了‘高血压’——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