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家头一任夫人,闺名柳江南。
柳江南,人如其名,江南小镇走出来的女孩儿,人像小镇里的河水一样蜿蜒清澈,性子像小镇里的山城一样坚韧豁达。纪伯龄当年随着领导南下的时候对这个小镇姑娘一见钟情,两人在南方拜别女方父母之后柳江南就随着纪伯龄一路回了北京。当时纪伯龄远没有现在这样有地位身份,纵然有纪家老爷子在他需要历练的东西还是很多,柳江南也不怕吃苦,二话不说随着他辗转多个城市工作,直到五年后又回了北京安居。一年以后,怀了现在的纪珩东。
其实纪珩东小的时候远不是现在这幅鬼畜样子,柳江南在他咿咿学语的时候就教给他古文诗词,念给他做人道理,所以还是儿童时期的纪珩东也算是个白白净净的知识儿童。变故出现在他十七岁那一年,柳江南四十几岁的时候忽然患了精神方面的疾病,每天不说话不吃饭,只神神叨叨的拽着儿子说纪父外头有了别人,不要她了。当时纪珩东正是年轻爱玩儿的年纪,也不把母亲的话放在心上,纪伯龄当时正处于工作的上升期,忙的不可开交,加上每天被妻子缠的精神压力巨大,于是便命人送她回江南疗养,纪珩东在母亲走后觉出父亲不对也义正言辞的问过纪伯龄,他是不是像妈妈说的那样。纪伯龄随即大怒,可是柳江南还没送过去一个星期,就得出脑出血死亡的消息。
得知母亲死讯以后,纪珩东在家里闹了个天翻地覆,就像变了人一个是的,家中的老太爷都被惊动了,后来才知道纪伯龄当初在外头确实和一个京剧名伶走的很近,老太爷不忍心见儿子和孙子亲情破裂,便把孙子接到身边来养,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纪珩东变得乖戾任性,离纪家严实中正的家风越来越远。但是纪家一脉的人都知道,不管纪珩东最后是何境地,他都是纪家最重视最名正言顺的接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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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珩东一路把车开的飞快,到达葬着柳江南墓地的时候才不过十点的光景,这一片私人墓园依山而建,是纪珩东当初花了大价钱才找到的。
柳江南的墓由白玉通体建造而成,奢华的令人咋舌,高大的墓碑上不染纤尘,矮阶上放了一把柳江南最喜欢的矢车菊。花朵饱满,正是最新鲜的样子。很明显有人在纪珩东之前来过这里,而纪珩东已经习惯了自己看到的画面,每一年都是如此,哪怕他问过这里的管理员都不能得知究竟是谁先他一步来过这里。
俯身把花并排的放到柳江南的墓前,纪珩东盘腿坐在草地上像个孩子一样陪母亲聊起了天。
“每次都是谁先我一步来看你啊?纪伯龄吗?”
提到这三个字大概自己也是觉得可笑,纪珩东讽刺扯了扯唇。“应该不会,自从我把您接回来他可一次都没来过,今天早上我还跟他吵了一架呢。”
墓碑上柳江南的照片还是她二十几岁的样子,温婉美丽,唇角略微带了些笑,如一个慈母般的看着这个不懂事儿的儿子。大概是能猜到母亲会如何回答自己,纪珩东仰起头有点委屈的看了看湛蓝的天空,语气十分不情愿。
“我也不愿意和他吵架,妈,纪伯龄是真的岁数大了,连打我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也知道我这样做你一定会生气,但至少这样做了,我这里会安稳一些。”纪珩东伸出手很重的拍在了心口上,眼中有让人捉摸不透的隐忍。“你教我君子不妄动,不徒语,不苟求,不虚行,可是妈,你儿子长大以后遇到的人都是虚我骗我求我的人,与其做君子,倒不如做个小人实在。”
纪珩东有点酸涩的闭了闭眼,一双深邃内敛的眼睛内分明有晶莹滚烫的水滴。只是一会儿,纪珩东撑着地站了起来,随手将母亲墓碑上的几根飞叶拂落。“您睡吧,我走了。”
他这一转身,刚好与一身白裙的萧文茵撞了个正着。
纪珩东脸上低落阴沉的神色还未褪去,萧文茵见到他也不惊慌,轻轻拢了拢耳侧的头发坦然的与他对视,眉目如春如画。纪珩东不动声色的看了看她,又回头看了看母亲墓碑上的另一束花,言语中有些不确定。
“是你?之前……一直是你来看她?”
萧文茵倒是也不急着回答,只不慌不忙的走到柳江南的墓前轻声说了一句话。“柳阿姨对我的好我都记得,她的忌日我也从来没忘,哪怕我不在这里的时候,我也没忘。”
纪珩东脸上带着墨镜让人看不出他眼中的情绪,可慢慢沉下的唇角却泄露了他的心神。萧文茵径直走到他的身边捉起他垂在一侧的手,一如多年前她离开的样子。声音婉转,不卑不亢。
“纪珩东,我们真的回不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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