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猜到是什么门被打开了。她现在若有知觉,必会感到扑面灼热。是那个铺满火晶盐、种着灼骨藤的密室。
白玺被扔进去的一刹,尚未气绝。她听到他最后发出一声低喃:“九蘅……”
那游丝一般的声音里,没有仇恨,没有愤怒,只是疑惑的语气。
他至死都不能相信九蘅会害他,想问问为什么。
火晶盐自身光火,却能令他物燃起。白玺被抛到上面,身体很快冒起了火苗,照亮了狭窄的密室,九蘅看到他被火焰吞没时痛苦的抽搐。
他的身体燃起,周边的所有东西都投出了影子,投不出影子的唯有他本身。
“自己”一直站在密室门口,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九蘅伴在后面,眼睁睁看着白玺慢慢被烧化,成灰,最后一点火星熄灭。
密室再度陷入光黑暗的时候,紫光乍起,光芒湛湛的小兽腾然出来,径直朝“自己”迎面扑来。是白玺的精兽!
像上次一样,脑海中的强光过后,乌云般的暗黑扑来,吞了这一段记忆。
醒来时睡回了永福宫的凤床上,奔波归来的樊池正坐在床边微微俯身,企图趁灵宠未醒偷偷亲一下。被她发觉,脸一偏,一个轻吻落在颊上。
门外响起银山的话音:“跑了一晚饿死了,白玺没做早饭吗?”
她连忙起身应道:“他这几天没日没夜的整理东西,一定累坏了,别去吵他,让他多睡会。我去做。”已全然不记得前夜目睹的一切了血腥了。直到数日后从天宝镇回来,才再见到火晶盐上的灰白人形。
此是第二次。
天宝镇北边的山麓。
九蘅独自追上参精安蒲,安蒲说出一番话,印证了对黎存之的怀疑,还拿出了燧蟊,毅然决然地返回天宝镇,去找樊池了。
深受打击、又体力透支的她没有跟上去,倚在一棵树坐下,心中起伏得难以自抑。没多久就因为疲劳睡着了。
精神恍惚之时,“自己”又站了起来。每当“魂魄离体”,被隐藏的那些记忆片断就轰然冒出。后方三尺的九蘅想尽了办法,试图反抗或是脱离。然而没有用。
“自己”朝林深处走去时,用九蘅的嗓音发出召唤声:“招财——招财——”
没多久,黑暗的森林中传来声响,巨兽从树木间奔腾而来,一跃落到“自己”的身边,巨大的脑袋拱过来,象往常那样在想她身上亲热地蹭几蹭。
还未蹭上,招财突然停住动作,抬起头来,一对异色双瞳盯着“自己”的脸,流露出不解的神气。
招财发现了!
兽类的敏锐比人强的多,聪明的招财,发现面前的女主人虽然有着一样的外表,一样的气息,可是它分明捕捉到了异样。谁也不知道它是怎么发现的,可能是“自己”的一个表情,一个眼神,让它感觉到了什么。
九蘅声地喊着:招财好样的,那不是我,招财快跑,招财快跑!
但是招财没有跑。它只是后退了一步,全身绷紧,毛发炸起,头颅微低,目露凶光,利齿毕露,发出威胁的低声嘶吼。
此时此刻,它分明记起曾经遇到过类似的情形。那是在琅天城中,樊池有一段时间空有外表,内里却换了人。初次经历时它不知所措,不知该亲近还是该抵触。那时九蘅明确告诉它,它的感觉是正确的,樊池是假的,内里变了,就是敌人。
现在是同样的情形,它清晰地认识到女主人的躯壳被敌人占据了。
愤怒的招财怎么可能逃跑?然而它又不能攻击,聪明的大猫知道,这个躯壳主人还要用的,毁坏了主人就回不来了。
所以它绕着“自己”兜着圈子,不靠近也不远离,做出欲扑的架势却不扑,只发出凶狠的低吼,只有一个意思:滚出去。
任“自己”朝它伸出手,以温和的语调唤着“招财过来”,它也不肯上当。
九蘅心中浮起一丝侥幸:如此耗下去,等到樊池寻来,或许招财能够逃出生天,又或者樊池撞破这一幕,能帮她把身体里隐藏的怪物揪出来。
那时她不知道樊池被安蒲强喂了参丹,昏在天宝镇的石板路上人事不省。
而“自己”显然也不愿冒险耗下去。九蘅肝胆俱裂地看到“自己”拿出了冥河扇。
她声地哭喊着招财快跑,招财却听不到。灰白的影子从扇面上冒出来,面罩后眼神阴狠,手中弯刀没有光泽,只有杀气。
“杀了这只猫。”“自己”冒出一句徐徐的寒凉命令。
残念杀手二话不说侵袭而去。招财已经做好准备,灵敏地腾挪躲闪,却不迎面反击。聪明的它看出对手是个残念,它见过的残念多了去了,知道此物可攻击他人,他人反攻却只会落空。
走了数招,残念杀手竟没能伤到战斗经验丰富的招财!
残念突然转了方向,弯刀袭向“自己”!招财“吼”的一声怒扑了过来,正中圈套。
弯刀反杀如一道薄光。巨兽的身体沉重地跌落尘埃。
残念杀手完成任务,被收回扇中。
地上,招财颈中冒出血沫,起初那略微的挣扎也停止了。毫不意外的,青色的天冲兽从猫身上析离而出。
此是第三次。
第199章隐藏的驭树异能第四次就在昨夜。
旷野的夜色像一袭黑色丝绸,浅浅月光在绸面上反映得如水清凉。火堆之畔樊池先当值,其余三人席地而卧,身下简单铺了点衣物。
一个时辰之后樊池轻轻拍醒银山,两人换班。
他挨到九蘅身边卧下时,见她睡得沉,怕惊醒她,就小心地没碰到她。
之后阿步自己醒来,主动和银山换班。
又过了一阵,九蘅醒来了。确切地说,是“自己”醒来了。后三尺的九蘅意识,看到“自己”慢慢坐了起来。
当值的阿步看过来,朝她做了一个“你睡吧”的手势,表示由他当值到天亮就好,不用九蘅换班了。“自己”却没有躺回去,而到阿步面前,做了个“跟我来”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