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会周密至此吗?令人不寒而栗。
再做假设。如果银山、阿步跟他们一起过来,人多眼众,招财落单的可能性就小,要杀害它也没那么容易。所以……难道将队伍拆分开,也在对方的设计中吗?!
那么,银山阿步没有同来的原因是什么?
白玺。
他们留在京城主要是为了找失踪的白玺。
在一系列的打击之下,九蘅外表已看不出惊慌失措的神气,平平地问:“白玺,会是黎存之的人吗?他是故意藏起来,拖住银山阿步的吗?”
樊池蹙眉道:“先别急着做定论,当务之急是赶回京城。”他帮她紧了紧衣领,“我服了参丹,伤势基本痊愈了,我们便驭云吧。上空风冷,你裹紧些。”
在天宝镇的客栈前翘首以盼的阿梁,望到一片异样的如絮祥云从山那边升起,疾速地向南边飞去了,消失在天际。阿梁等到天黑,也没等到二人回来。失望地走回家去。他的脚步没那么沉重了,因为脱去了石鞋。自参精自焚之后,镇子上尚活着的参变之人,发现了自己身体的一些转机。头上的红色参种不论剩下几颗,都在一夜之间枯萎,自行脱落。参变的进程也好像停止了,还有慢慢好转的兆头。
不知道最终能不能变回原本的样子,但总算能活下去了,摆脱了人不人鬼不鬼、亲人间互相加害的噩梦。
人们都念着说樊公子和方姑娘救了大家,阿梁也是这样说。但实际上,唤醒安蒲魔心中的良知的,是他那一晚附耳窗外,听到的阿梁的善念。
天宝镇的幸存者,可以花很长时间慢慢反思了。
·第十一卷逆流篇·
第188章声地在黑暗里
里面的人惊得站了起来。
银山道:“你们回来了?”阿步也在一边望着他们。
九蘅扶着门框一把捂住胸口喘息不止,这时才发觉心跳得快要炸裂。这一路飞来,是多么害怕再看到失去同伴的场面。
银山赶紧招呼着说:“你们累坏了吧?快进来。”
阿步则忙前忙后地给他们倒水。忽然记起什么,跑到门口朝外望了一眼,回过头来,疑惑地看着九蘅。银山也记起来了:“招财呢?怎么没一起回来?”
九蘅终于忍不住,用手捂住脸,泪水从指缝涌出。银山手中的茶壶“叭”地一下落地摔碎。
幸好樊池保持着冷静。他一手抚住九蘅的肩,尽量地给她一点安慰,沉声道:“招财遇害了,跟进宝一样。我们……没有抓住凶手。”
阿步如雕塑一般呆立在门边了。
而银山,低声道:“本来想过一会再告诉你们的。”
樊池一愣。九蘅也忽然止了哭泣,抬起发红的眼看着他:“告诉我们什么?”
“我们找到了白玺。”银山神色凝重地说,“他死了。”
室内一时静默。过了一阵,九蘅才喃喃开口:“不可能,白玺是不死之身。”
所有人都可能出事,可是没有想过白玺会出事。
银山带着樊池和九蘅去看了白玺被杀害的现场。
光塔。
走到光塔前时九蘅就明白了为什么白玺能被杀死。白泽碎魄赋予白玺死而复生的异能并非没有弱点的,但是在此之前,包括白玺本人都没意识到这个弱点。
他的“复生”,是由自己上一个身体投下的影子化出新的身躯。
影子是由光投下的。
让他不能复生的诀窍就是,把他杀死在没有光的地方。
然而仅仅这样还不够,只要尸体终有一日见了光,投出一片影子,他还是会复生。
所以……
银山推开了光塔地宫深处的那个暗室的门,露出一地漆黑炽热的沙子。火晶盐。里面的石柱上攀了灼骨藤。上一次樊池来这里时,还是为了解救被藤缚住的银山。
现在……
在樊池放出的萤蝶的照映下,黑色沙子的表面,隐约有个灰白的人形痕迹。
银山低声说:“虽然看不出是他了,但是我觉得那就是他。我察看了地宫的痕迹。地上其实是有拖行的血痕的,但是被掩盖清理过。再加上我们上一次进来找他时,没有想到不死人也能被杀死,根本没有留意察看痕迹。凶手是趁他在塔里整理东西时,打熄了灯火,在黑暗光的环境下杀了他,将尸体拖到火晶盐上烧化。成了灰就投不出影子,白玺也不能复生了。”
九蘅的喉咙如被堵住,说不出话来。
白玺……被一场宫变卷入不幸的白玺,穿着囚衣仍像个翩翩公子的白玺,为自己“用”的异能沮丧的白玺,因为误伤过她总是流露愧疚的白玺,有一手好厨艺的白玺……
失踪时被大家抱怨性格疏离不辞而别的白玺。
从天宝镇到京城,被她怀疑了一路的白玺。
默默地,声地在黑暗里,等了很多天,等着朋友们来找他。
樊池是最后一个离开光塔的。记起最后一次见白玺时,白玺邀请他有空时来塔里帮着鉴别没有标识的怪东西。还没来得及帮他看,就发生了这样的事。就着莹蝶的光,独自把架子上的巫器一样一样看过去,对这个吃尽他冷脸的人心有愧意。
看到某一样东西时,微微一怔。那是个铜扳指,泛绿的铜质,镶嵌一块圆圆的紫色晶石,晶石中间竖了一隙金黄,如一只凶厉的兽眼。旁边搁了一张标签,手写了“名”二字。白玺理出了这个东西,却不知道它是做什么用的,就搁着等樊池来看。
此时樊池的目光落在扳指上,愣了一阵,转身就走。
走到地宫门口又折了回来。伸手,轻声说:“天裂,你原是逆天之物,为什么来到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