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有魂军首领飘到她面前,用有些空灵的声音请示“那个人杀是不杀?”
她茫然问:“哪个人?”
它用半透明的手指了一下城门的方向。她震散的魂魄勉强收起,回头望去。
咦?那是?!
她迅速地低头看一眼河水中浮着的尸身,再望一眼远处。
囚服?!怎么又有一个囚服公子?又从哪里冒出来的?远远望去,一样的纤瘦身材,一样的服色,一样的反着光的雪亮匕首。他骑了另一头鲛尸冲到城门下叠成坡状的碎尸堆下,舍弃了“座骑”,徒手踩着尸堆向上冲去。
“怎么回事?”她头脑有些懵,对魂军首领道,“别杀他,先看看……”
一句话没说完的功夫,已有青蚨冲过去,手爪的倒刺勾住他的肩背,尖嘴从头顶刺入!锦服公子的身体抽搐着迅速干瘪。第一次目睹青蚨杀人,九蘅惊叫了一声:“不……”
然而下一瞬又发生了不寻常的事。朗朗月色,泛泛雪光,萤萤蝶明,将发生的一切照得如此清晰。她分明看到,那个囚服公子干瘪的尸身倒地的同时,另一个“他”莫名出现,从地上站起来,一样的打扮,一样的匕首,一样的义反顾的姿态。
九蘅揉眼睛再看,看得再清楚也难以相信。囚服公子一再被杀死、新的他从地上站起来。青蚨实在是太多了,即使他有这个本事,也没有办法冲过这道巨虫的防线。在这惨烈又不可思议的过程中,她听到他的呼喊声:“奕远!拿命来!”
她精神一凛,总算是清醒了过来。那位公子的目标是皇帝啊!会有如此“死而复生”的异状,那公子大概是什么妖物吧,看他与鲛军和平相处的样子,大概是与鱼祖一伙的!
她对魂军首领说:“夺了他的刀拿住他,不要让他再‘死’了!”
首领领命而去,带了两名魂军冲到那似乎穷尽的“屠杀”现场,在一个公子被吸血死去,新的公子从地上“冒出”的时候,挡开扑过来的青蚨,架住公子的手臂,夺了他的刀,将他凌空托起。
他用力踹向捉住他的魂军,却根本踹不到——魂军可以施力于他,他却不能施力于魂军,这就是“见鬼”的感觉!九蘅驱着招财跳回岸上,看着他被带过来。反抗不能,他冲着九蘅破口大骂,嚷得嗓音都裂了:“放开我!我要杀了狗皇帝!”
九蘅审视着他:“你究竟是什么人?”
因为暴怒,他白皙的额角青筋绷起:“你没有资格问,你这个狗皇帝的走狗!”
她扬了扬眉:“那你便是鱼祖那个恶妖的走狗了?”
“住口!我不是!”
“鲛军都不咬你,还甘当你座骑,还说你不是?”
“我……我没空跟你啰唆,有种你就你杀了我!”他发着这样的狠话,眼底却闪过狡黠的光。
“杀了你?杀了你你不就跑了吗?”她翻身下了猫背,站在他面前目光冷淡地俯视。
心计被看穿,公子又是一阵气急败坏的挣扎,想要碰死在石头上,奈被两个魂军紧紧扯住。
九蘅肃整脸色,厉声斥道:“别折腾了!就算我放你过去,你就算是有一百条命,也冲不过那些青蚨的防守!”
“走狗!”他骂道。
“你……”她忍可忍恨不得打他,又想到刚才失手“杀”了他一次,总感觉欠他一条命。还好,这个家伙“活”过来了,没让她沾上人命,有点庆幸又有点感激。
冷静了一下,道:“我与皇上只是暂时联手对抗鱼祖,并非他的手下。”
“你既与狗皇帝联手,必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九蘅忍。“我之所以与他联手,也是受他胁迫。你呢?你与鱼祖联手算什么?”
“我……”他的脸上浮过仇恨的阴影,“我只想借鲛军杀了狗皇帝。”
“这么说是有仇了。也难怪,皇帝血债累累,仇人必定多的是。”
“不一样。”他发红的眼眶看着她,“没有人比我更恨他,没有人。”
她上前揪住他的衣襟,逼近到他的脸前,压低的声音透着同样的狠气:“也没有人比我更恨鱼祖。”
第146章不死公子的姐姐
这没头没脑的话九蘅听不明白,猜着可能是他的姐姐被皇帝害了?此时也没有时间细究。她只能说:“他还有青蚨护身呢,你怎么杀他?”
他稍稍冷静一点,就知道她说的有道理。虽然能反复“死而复生”,就算活过来千万次也是个孱弱少爷,不过是送到青蚨尖口下的食物罢了。他颓然跪在地上,玉白脸颊上滑下泪水。
她抬头看了看天色,再有一个时辰天就要亮了。护城河中的鲛魂大战已接近尾声,尸块堵塞河道,水被染得腥黑。而鱼祖还不见影子。对于这“不死公子”的诸多疑问,没有时间一一问清,如果今日再让鱼祖溜了,下次再抓住它马脚还不知猴年马月。她瞥了一眼这个奇怪的公子,道:“现在没空跟你啰唆,今日我必要抓住鱼祖,将它从喉到腹剖开,切成一段段的,让它死得比任何一个被他所害的人都惨。”
翻身上了猫背转身欲去,却听那公子喑哑地出声:“不要那样——如果你抓住鱼祖,能不能善待它所寄生的尸身?”
她回头疑惑地看着他:“为何?”
“那是我姐姐。”他哽咽着说,“他寄生的身体是我姐姐的。”
九蘅心中深受震动,又很诧异。樊池曾说过,上一次鱼祖被意剑重创,不能随意寄生人身,所以在青蜃宫中它才设计想骗一具有邪力的“人傀”之身为己所用。
这次竟然成功了,同时鱼妇们又恢复了分裂的能力,说明这次寄生不同寻常。
此时暇细问,道:“我若答应你,你能告诉我它在哪里吗?”
他仰着脸,看到她澄黑的眼中映出自己的剪影。他低声说:“它必在附近。在杀死狗皇帝之前,它走不了。”
九蘅的眼底如卷起寒冷风暴。原来如此。怪不得鲛军明知不是魂军敌手,却要全力以赴地扑来。怪不得它们朝着城门的方向冲击。原来并非想冲进城去,它们的目的只是皇帝奕远啊。
鱼祖与皇帝的命运不知为何牵扯住了,出于某种尚未猜透的原因,它必须杀了皇帝,否则就法全身而退。
她嘴角绷起,一语不发驱着巨猫在战场边缘来回逡巡,不放过一丝一毫与众不同的迹象。
却找不到。只有鲛尸,鲛尸,数不尽的鲛尸。而且还能爬动的鲛尸已经不多了,天也快亮了,魂军正在情地斩杀最后一批鲛军,要赶在太阳出来之前取得完胜。
九蘅胸中燃着腾腾火焰,脸色越发的白,显得两只眼睛漆黑灼亮。这一次绝不能让鱼祖逃脱,绝不能。可是它到底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