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鸿信跟着刑车，可陡然，他偏转的视线忽一定，直直落在人群中一个背着柳笠的身影上。</p>
年过半百的汉子，如今双眼通红，眼里竟是泪珠打着转，不是王五又能是谁。</p>
苏鸿信看见了他，他也看见了苏鸿信，四目相对，苏鸿信心头一紧，血管像是冻僵了一样，他轻轻摇头，事不可为，今日若跳了出来，恐怕，都得死。</p>
只在他心弦紧绷中，王五终究没有动手，刑车直去，已到闹市，再往前便是那街市口了，老字号药店，鹤年堂前，早已搭好了监斩的官棚，刚毅那厮便直直坐在里面。</p>
众目睽睽中，刑车一停，六人已被押到刚毅面前。</p>
“壮飞，你可想过今日的下场么？”</p>
刚毅笑问。</p>
谭嗣同双手反缚于背，面上从容自若，不见惧色，他轻蔑一笑。</p>
“哼，大丈夫死则死矣！”</p>
刚毅脸色一沉。</p>
“押下去！”</p>
只在谭嗣同的长笑中，六人已被压在法场之中，跪倒在地。</p>
苏鸿信杵刀而立，人群噤声，似在等他挥刀的那一刻。</p>
直到时辰一至。</p>
报时官扯着嗓子嚷道：“午时三刻已到！”</p>
“咣！”</p>
声起锣响。</p>
刚毅似早已等不及了，验明正身之后，朱笔勾名一划。</p>
“斩！”</p>
谭嗣同笑道：“鸿信，还请送我最后一程！”</p>
其余六人也俱是如此。</p>
“劳烦义士送吾等最后一程！”</p>
苏鸿信深吸了一口气，抖开红绸，已是亮刀，五指一紧，他沉声道：</p>
“好！”</p>
手起刀落，但见一轮血红幻光横空一过。</p>
未闻惨叫，康广仁头颅豁然翻飞而起，只在空中溜溜一转，便直直落在无首身前，双眼已闭，断口处鲜血汩汩然冒出，好似端放，引得一片哗然。</p>
再一刀，刀斩杨锐。</p>
却见其头颅落地，仍旧双眼圆睁，断颈处血水喷声如吼，直冲丈许多高，头颅落地，无头身躯仍旧抖颤不止。</p>
第三刀，所斩者，乃是刘光第。</p>
横刀一过，此人头颅端落身前，血水如涌，尸身竟是跪而不倒，只把菜市口围观众人骇的面无人色，鸦雀无声，而后纷纷跪伏在地，焚香而拜。</p>
第四刀，斩杨深秀。</p>
刀光一过，断首拋飞，凌空一转，竟是被其接入怀中，方才揽首扑倒，吓得众人磕头如捣蒜，就连刚毅都是面色发白起来。</p>
第五刀。</p>
苏鸿信挪步到谭嗣同面前，目光闪烁，他轻声道：“壮飞！”</p>
谭嗣同看了眼远处的一条身影，只笑道：“来吧，今日死在鸿信你的刀下，也算是一场快事，痛快，痛快啊……”</p>
话音一落，刀光已过，许是刀太快、太利，但见谭嗣同头颅自肩颈上豁然弹起，竟是张嘴大笑三声。</p>
“哈哈……”</p>
那监斩的刚毅，见断首发笑，身子只一软立从椅上摔了下去，两眼一翻，差点吓得昏死过去。</p>
余者更被骇的两股战战，连那官兵都是匍倒跪叩，抖如筛糠，不少人都尿在了裤裆里。</p>
断首笑罢，凌空一转，竟又稳稳落回了断颈上，甫一落下，苏鸿信眼神陡凝，双手一伸，已是将那裹刀的红绸往尸首的断口上缠了一圈，以保其全尸。</p>
第六刀，刀斩林旭……</p>
“诸君一路走好！”</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