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p>
天明时，火车到的京城，路上来的顺利，不似上次那般离奇诡谲。</p>
大清早的，城门口便已是热闹的紧，日子不好过，小贩们自然起早贪黑的忙活着，人流拥挤，贩夫走卒，尽在其中；搭眼还能瞧见几个人模狗样的八旗子弟，衣着光鲜，手里托着个鸟笼，嘴里吹哨逗鸟，那眼睛都不正眼瞧人，走的步子只跟螃蟹一样，横行霸道，身后再跟几个趾高气昂的跟班，鼻孔都快朝天了。</p>
一路走过来，这儿摸个梨，那儿顺个瓜，顶好的大鸭梨，愣是咬一口就给扔了，可把小贩心痛的不行，偏偏还得躬身腆着笑吆喝道：“爷，您走好！”</p>
这钱可不敢要，一张嘴，别说钱没要到，兴许一箩筐的东西都得给砸了，没准还得再挨一顿打。</p>
可哪怕只咬一口，这些人走过来，也愣是把肚子吃的圆鼓鼓的，没人敢朝他们张嘴要钱，八成早已是逆来顺受，习以为常了，街上的百姓来来去去，神情麻木，看两眼便走远了。</p>
路边，一些个走江湖卖艺的这便拉起架势耍了起来，年过花甲的老汉，饿的精瘦黝黑的身子，只似皮包骨一样，须发灰白，手中使着一对木锤，舞的呼呼生风，一旁再有个灰头土脸十来岁的半大孩子拎着个破锣，敲敲打打，卖力的在吆喝。</p>
一眼扫过，端是众生百态，遍地的人间烟火气。</p>
嗅着晨风中送来的味儿，苏鸿信下了火车，走到一个包子铺前。</p>
“来二十个包子，荤素各来十个，尝尝鲜！”</p>
“嘿，爷，您这胃口可真好，受累，二十文钱！”</p>
卖包子的伙计瞧见面前人开口就要二十个包子，只是一惊，但随即又欢喜的笑了，大清早的生意上门，这可是好兆头。</p>
苏鸿信顺手摘了个包子就吃了起来。</p>
伙计在旁笑道：“爷，味道咋样？可不是我瞎说，就京城里，我们家的包子那是独一份！”</p>
“不错，再来二十个荤的！”</p>
觉着味儿不错，苏鸿信数过四十文钱，那伙计可真是欢天喜地的笑的牙都藏不住，等用黄纸包好了，才忙不迭招呼了几句，眼睁睁的瞧着苏鸿信走远了。</p>
打这儿停了停，苏鸿信便径直朝刑部衙门去了，沿途嘴里就没停下，怀里的包子三两口一个，四十个包子等到衙门口的时候，一个不剩。</p>
进去的时候，他先是递了腰牌，但还是被例行盘问了一通。</p>
却是如今城中动荡，以防有人劫狱。</p>
等问盘问清楚了，当值的也不废话，领着他就进了刑部的大狱，交代了几句，就离开了。</p>
敢情是人手不够，顺带着让他在这凑凑数。</p>
大狱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加上这不见天日的世道，苏鸿信只一进去，便觉得是乌烟瘴气，秽气丛生；冤死的、饿死的、病死的、打死的，这里面可多了去了。</p>
耳边是各种叫怨喊屈的哭嚎哀叫，再带上一股屎尿和各种腐臭霉味混合的气味儿，简直就不是人待的地方。</p>
进了门，就是刑堂，平日里严刑拷打，逼问审讯也大都在这个地方，不过，听说那刑部里还有个刑堂，里面诸般刑具是五花八门，齐全的不行，谁要是进去过一遍，不死也得疯。</p>
刑堂里摆着一张桌子，三个狱卒光着膀子，坐那划着拳吃着肉，吆五喝六的，身形虽说或壮或瘦，各有差别，可筋肉轮廓却都分明，竟然还是练家子。</p>
不过苏鸿信心里倒没什么意外，这种差事，别看待的地方不行，可那油水却足啊，已经算是肥差了，能在这干的，手底下都有真东西，换句话说就是背后有人，不是市井里的帮派势力，就是武门里的人，待在这，也是为了方便照应着外面的人。</p>
加上每月再给上头孝敬点，银子给足了，一个个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p>
见来了新人，这几个卒子彼此相视一眼，使了个眼色。</p>
“嘿，那小子，听说你是从天津来的好手？刽子手？到时候可别吓得尿裤裆了，哈哈！”</p>
就见个圆脸汉子下巴一仰，嘿，愣是拿鼻孔对着苏鸿信，估摸着是瞧他模样和气，这是起了立下马威的心思，怕他分了油水。</p>
三人立时哄笑一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