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我。良久,她转过身,慢慢地朝前走,看上去有些闷闷不乐。
我追上去,递给她一串糖葫芦,留一串在自己手里:“要不要。”
她瞥了一眼,轻声道:“一定不好吃。”
“是人不好,还是糖葫芦不好?”
她没答话。
我就着手里红艳艳的山楂咬了一口,外面糖风很甜,虽然我不大爱吃甜食,但是对糖葫芦却是有兴趣的。
她略略觑了我一眼,才道:“要。”
我递给她一串,她伸出舌尖试探地舔了舔,唇角有了一丝很淡的笑意,夸赞道:“糖葫芦,好。”
这时候的她,看上去有些呆,我却莫名觉得心里舒缓了些。昨夜下过大雨,阳光薄而透明,心情也跟着变得轻盈起来。
无目的地领着她在街上晃荡,不知走了多久,我听到身后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姑娘,留步。”
回过头,看见身后摆着一个书画摊子,各色画册卷轴零零散散挂着,书案上单单摆着一幅画,旁边搁着一个笔洗,一只笔架,一方砚台。摊主是一位花甲老人,有些闪躲地将我望着。
我站在原地不动,只是问那老人家:“何事?”
“姑娘要买画么?”
“不买。”
那老人家擦了擦汗:“姑娘……姑娘莫要说得这般决断,看过再买也不迟。这有一幅汉朝武帝的真迹,我想姑娘是个识货之人,一定会感兴趣。”
我心里一沉,略微皱了下眉,走过去,只看了那画一眼,浑身便不由发起凉来。
卷轴破旧,装裱却很是华贵,其间镶嵌了金丝,可保画身不坏。画上绘着一个白衣女人,正于月下舞剑,一旁题字:盈盈一女,窥而不得,下方则是殷红的印玺痕迹。
女孩踮起脚看了看画,又看了看我,如此来回,这才认真道:“画上的她好像你。眉心这里也有一点朱砂。”
我冷声道:“不像。”
随即死死地盯着那老人家:“方才这些话,谁教你说的?”
那老人家浑身都在抖,结结巴巴道:“姑娘怎么晓得……是一个年轻小伙,他给了我许多银两,又将这幅画给了我,要我叫住姑娘,去说方才那些话。哪里说错了,姑娘可莫要恼我,老朽也是拿钱办事,讨碗饭吃。”
我紧张地来回扫视,周围人潮拥挤,视线被堵塞得慢慢当当。
我紧紧咬了下下唇,又道:“那人将画与你后,去了何处?”
老人家将手一指:“那边,那小伙着一身云纹青衣,身上斜背一个布包。”
我扫眼过去,远处墙角,闪过一角衣袂。
该死。
我想也没想,踏步上前。街上行人实在过多,推推挤挤,我无法,足尖一点,飞上街旁屋檐。
脚下瓦片被踩得嘎吱作响,我一面跑,目光一面在下方搜寻,正心焦之际,迎面飞来一块乌黑物事,卷着劲气直扑我的面前,我侧身一躲,才发现那是一片屋瓦,落在屋檐上,顿时碎成齑粉。
街道对面的屋檐上传来一声轻笑,我抬头望去,一名青衣男子含笑立着,乌黑长发与青色衣摆迎风飞扬。
略略挑起的眉,深邃的眼,以及唇边讥讽的淡笑,这么多年过去,我都未曾忘记。
我握紧了长剑。
男子飞身一跃,跳到了我所在的这边屋檐,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
我冷笑一声:“站得太近,就得死。”
男子哈哈大笑:“洛大人,从不杀人。这么多年过去,我都还是记得的。”
“我会杀你,你将会成为第一个,淮阳子。”
这男人所做的事,经年过去,我都无法原谅。
淮阳子轻哧道:“东方朔无能,怨不得我,他的死,与我无关,若要怪,也要怪陛下才是,归根结底算起来,是陛下害死他的,不该是我,东方朔所托非人,不过是他愚忠罢了。我晓得他是你最敬爱的先生,怎么,他死了几百年,都化成灰了,你还放不下?”
“先生之名,你不配直呼。刘彻死了,所以我只需取你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