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禁打了个寒颤,鸟笼本不可怕,但是搁在此处,因着一个“困”字,却有着说不出的诡异之感。
耳边突然又听得低低的咔嚓一声响动,却是洛神抬脚踩到了一个什么物事上面。她收回脚,低头一看,就见她脚边上显出一个面目狰狞的骷髅头,许是被墓里的潮气熏得久了,上面早已经染了一层灰褐之色,被洛神这一踩,当即又咕噜咕噜滚出老远。
洛神看着那骷髅头渐渐滚远,凉声道:“既是鸟笼,怎么可以少得了扑食鸟雀的猫呢?想来这只猫,性子还很是凶残,食量也很大。”
我额头上已经冒出冷汗来:“那在那只猫出来扑我们之前,我们得找寻出路离开。”说着,便想叫那男人一起走,当下低低唤了声:“朱大叔?”
无人回应。
我按下心神,又接着道:“朱大叔,这里不安全,我们得赶紧走了。”
远处终于骂咧咧地回了一声:“老子在这呢,别瞎叫唤,你这丫头叫魂是不是?别叫老子我朱大叔,什么猪大叔狗大叔的,叫老子四爷爷!”
他的声音突然又在远处断掉了,转而又是一声大骂:“他娘的,居然在这里碰上这丧门玩意!晦气!”
我和洛神忙循声走过去,一瞧,就见那男人的双手正在往自己身上来回磨蹭,好似是摸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而视线旁移,他一旁的脚下正冷冷地躺着几具人的完整骨架,堆叠在一处,最上头那一具的皮肉早已被啃食得所剩无几,白骨上黏着些许肉末,泛着惨白之色。
鼻息间弥漫着浓浓的腥臭之气,几欲催人作呕,我连忙撇开目光,顿了会,才缓过神来。
洛神掩住鼻息,往手上套好皮革手套,凑近细细端详一阵,道:“尸骨上面有一层厚厚的粘液,且泛着酸气,应当是这些人被囫囵吞下肚中,等到皮肉消化殆尽,骨骼无法消化,便又吐了出来的缘故。”
我道:“你是说……这些人被……被反吐过?”
洛神点头,我心里发麻,压着嗓子,低低道:“如果有一个东西,它需要用这么大,这么高的一个地方作为它的巢穴,将它养起来,供它容身,且能囫囵吞下一整个人,连嚼都不带嚼一下,那么这个东西……它……它该有多大?”
说着,抬手开始做手势比划,那男人脸刷地一下就白了,连连摆手:“丫头你快别说了……”
我抿唇不语,心知这里危机四伏,断是一刻也不能久待,洛神站起身,手上却多出来一个物事,竟然是一把做工细致的弓弩,浑身漆黑,边沿镶嵌了两排红色玉石,上面用绳索拴了一个箭囊,里面还斜斜地插着几只备用的利箭,弓弩中央的卡口处,也搭了三支箭。
洛神将那弓弩拿给我们瞧,那男人一看这弓弩,面色更白了,一把抢在手里,也顾不得脏,细细地将上面的污秽之物擦拭干净,嘴上颤抖道:“祖师爷保佑……这是老七的弓弩啊……”
“老七……是你弟弟么?”我瞥眼瞧了瞧最上头那具骨架,最是新鲜,应当是才被吐出来不久,道:“那他不会是已经……”
那男人眼圈倏然红了,堂堂男儿,居然落下泪来:“老七是我七师弟……这个小兔崽子,平日里最是精明,怎地在此处,阴沟里翻船了……”
洛神望着他,轻声道:“你怎晓得地上这些尸骨之一,就是你七师弟的遗体?一把弓弩而已,说明不了什么,许是他不小心落在这的。”
那男人抹了把眼泪,嗫嚅道:“弓弩都在这了,还能有假?这弓弩是老五那妮子在老七二十岁生辰时,赠他的礼物。他看得比性命还宝贵,日日擦拭,缚在背上,从不肯离身,怎会轻易丢弃?!”
说着蹲下身来,抱起最上面那具尸骨,抬到一旁,酸楚道:“老七,哥哥我不会让你留在这个鬼地方的,哥哥这就带你走……带你回去见师父他老人家……都是哥哥不好,哥哥贪心,才唬了你和二哥前来找雨乌龟算账,竟累你丢了性命……生前你总想着去看看老五,可是师父和老大是不许的,出去后,哥哥带你去看看她,好么?”
我听得心中酸涩,这时,忽地又听得远处传来低低几声踏步声响,似乎是什么人往这边过来了。
远处弥漫着浓重的黑暗,仿佛黑色的雾气,此番那些雾气似被搅动,来回轻轻晃动,脚步声听起来也仿佛靠得越来越近,但是,声音总体而言,还是一直十分微弱的。
那男人有些痴傻,拎着弓弩站起来,低低道了句:“老七,是不是你?!”
前方的黑暗又似拨散开了一些,那男人这次唤得十分大声:“老七!”
洛神一摆手,制止了他:“噤声。”
那男人看她一眼,即刻闭上了嘴,三人俱都往后退去,那黑色的雾气缓缓流动,仿佛涌动的水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