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怨怪自己是个残缺的人,谁知道我以前丢失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随着上次城隍庙这白衣男子的凭空出现,他对我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个行为,都让我对我的过去极为害怕,我怕我这般拼劲全力地追寻下去,日后触到的,却不知是怎么样的结局。
而他立在我眼前,含着水汽的眸子勾了我许久,忽然大笑起来,捡起地上的白色竹骨伞撑了便往回走,走得几步又回头笑道:“韶儿,不管你如何待我,我可是越发地喜欢你了。我的名字是尹墨寒,你好生记着,可莫要忘记了!总有一天,你心心念念的那个女人会离开你的,你可知道,她就要自身难保了么?哈哈!”
我心里霎时一沉,不曾想他会把话题跳到洛神身上,自身难保,这是什么意思?
可这名为尹墨寒的男子,已经头也不回地往听雨楼方向行去了,仅仅余下他雨雾迷蒙的白色背影。
我没再理会他,当下脚步迈开,也不撑伞,在大雨里没命地飞奔起来。
四周景致一路倒退下去,我只是希望我这样一直跑下去,穿过冷雨,绕过街角,我就能逃出这个怪圈,眼前变得一片柳暗花明,而我最想见到的那抹素白清冷的倩影,此时就会在那里一直等着我。
我一路飞奔,周身被雨水淋得透湿,在经过一个巷子口时,那巷子里忽然也钻出一个人,两人速度极快,当下止不住脚步,口中同时惊呼一声,给狠狠撞了个结实。
我跌到了地上,被撞的肩膀处钻心似的疼,加上方才诸多事宜,我累得直喘气,却见那人惊道:“师师?”
我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忙抬起头来,见雨霖偷谖已矍埃肷硎福q布抢潜罚稚先跃墒俏兆喷辰#溺辰r坏┏鲠叮褪撬得魉惹坝胧裁慈硕鹗掷戳恕
而我细细看她眉眼,心里霎时一个咯噔,她此时脸色很差,双眼微微泛红,虽说是淋着雨,可眼睛里面缠绕着莫名的水汽,显示着她好像是不久前哭过一般。
我见她这般模样,更为诧异,当下也气不起来了,挣扎着起身将她扶起来,低声责备道:“你不是生病了,还到处乱跑?可叫我们好找。”
她低下眉去,有些窘迫地道歉道:“对不住,对不住,我上午在房间里病着无聊,挑开窗子,就见昨日那个死流氓臭无赖在街上晃荡,顿时怒上心头。你知道本姑娘从小到大可不曾吃过亏的,昨日侥幸被他跑了,当下就追出去要讨回昨日的债来。我摸上前去,偷偷绕到他后面,正要出手教训这无赖,谁知道这厮就和泥鳅一般,四处乱窜,我方才正要赶着追他呢,哎哟,结果一出巷子口就撞上你了,你说,咱两怎就这般有缘呢?”
她后面说得那叫一个眉飞色舞,跟唱戏似的,真假莫辨。边说着,忽然又捂着肚子,蓦地嘻嘻笑道:“师师你还别说,一说我就又肚子疼了。”
我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妖女你就会装,变脸比翻书还快,怎么不真的跑到戏台去唱戏?
她端详我几下,又问道:“师师,你脸色好差啊,跟要吃人似的,是不是遇上什么不开心的事?”
她这问话间,我突然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一时也没顾得上回答她。那好像是一种奇怪的铃铛声,清脆渺远,极为诡异,心念微动之下又侧耳倾听,结果那声音陡然一停,好似突然断了线,跟着又什么也听不见了。
是谁在那里?
我皱起眉,目光不由得死死勾住了那个幽邃深深的小巷子,里面一片雨雾缭绕,却空无一人。
“师师!师师!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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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雨霖僖梢幌拢诺懔说阃罚辰j栈匮洌成故呛懿园祝辛沧拍馕兜纳癫伞
她回头望了眼小巷子,手攥紧了,又慢慢地松将开来。
接下来两人相互搀着往客店方向行去。
两人样子都极是狼狈,泥水点点沾了满身,走到客店不远处,就见洛神撑着伞在那安静立着,她见我们两个跟掉进了泥水潭里一般,顿时拧起眉,目光自上到下在我们身上一一来回打量,神色幽冷。
她却什么也没问,就嘱咐句回房换衣衫,莫给冻病了,我和雨霖簿筒辉偎祷埃髯曰胤看蚶砀删缓笙侣コ晕绶埂
一顿午饭吃得索然无味,我脑海里来来回回都是那尹墨寒说过的话,最令我在意的是他最后说的那句什么洛神会自身难保。他神神秘秘,人虽是讨厌之极,可好似对我和洛神的事情懂得很多,走之前还刻意给我卖个关子要我坐立不安,当真可恶。
我边随意地吃着菜,边眼风朝洛神挑去,见她敛着眉,姿态优雅地抿着米饭,一贯的淡然若风。而雨霖卜闯5夭凰祷埃永锖盟泼簧豕饷⌒∫煌敕顾粤税胩旎共患祝兰埔彩窃谏裼翁焱狻
三人下午都没出客店,就这样消磨时间到了晚上,我事情想得太多,头疼得厉害,早早就掩灯睡了,不知为何,晚上我又做了个梦。
而且这梦还很奇怪。
我梦见我一个人在龙沟古城里不停地走,路上昏暗得很,除了来回星星点点的萤火外,没有一个人影。结果走得半晌,忽然一个穿着白衣服的男子跳出来拦住了我的去路,正是那尹墨寒。他冲我邪邪一笑,说了句“韶儿我等你好苦”,跟着就要伸手抓我。
我怕极了,迈开脚步拼命地逃,而他在后面紧紧追着我不放,最后我脚步一阵踉跄,被他自后面捉住了,而他伸长手臂,死死扣着我的肩膀,不让我走。我又气又急,当下运起掌风,在他胸膛上狠狠一拍想推开他,不想手到之处却是软绵绵的。
我一时愣在原地,怎么这公子还有胸?
迷糊中又试探地摸摸,触感很软,很熟悉的感觉。
我蓦地惊醒,睁开眼来,就见眼前洛神一身白衣,立在我床榻边上,倾身下来,深邃若墨玉的眸子就定定地勾着我,而我的手就……就扣在了她胸口处。
我一时大窘,手立刻火烫了般缩回来,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望着她。
她此时手上拿着条毛巾,还冒着热气,擦着我额头上的汗,甫一睁眼时她模样好似很焦急,见我醒了,当下面色缓和下来,微微一笑,低声道:“做的什么梦呢,手乱摆。”
我忙坐起身来,尴尬道:“没……没有。”抬眼一瞧,窗子正开着透气,而外面天光已经大亮,原来已是第二天早上了。
她凑近来,吻了吻我额头,道了声:“你等下,我去换盆热水过来。”说完,拿起毛巾转身便走。
她背影笔直,清清冷冷的好似孤烟一般,我目光瞬也不瞬,紧紧盯着她瘦削的背,脑海里忽然跳出那尹墨寒最后对我说的那句话。
“她就要自身难保了!”
我蓦地惊出一身冷汗,慌忙赤着脚跳下床榻,几步上前自后面抱住了她的腰,她身子被我抱住,僵了一下,便站在原地不动了。
她背对着我,我瞧不见她的表情。
我将脸贴上她背上单薄冰凉的衣料,涩声道:“洛神,我不会叫别人欺负你的。”
她没有回头,手自前面握住了我揽在她腰间的手,低低道:“你说什么胡话呢?谁敢欺负我?”声音里却隐隐带着一丝愉悦,好像她是笑了。
我不再说话,她说得对,她那么强,有谁敢欺负她?
可是想起尹墨寒阴测测的那张脸,心里仍旧是不可自抑地去担忧着她。
我想,我该变得强大起来,我才能拨开那些潜藏在暗处的阴影,才能寻回我破碎的过去。
才能,好好地守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