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紫絮不再言语,手却一伸,尊王赶忙将手中短剑压下,她却更快,当即将尊王手中的短剑一抄,那剑打个转,好端端地又落到了她的手里。这一捞一夺之间,身手若流云流转,她与昆仑本是同门师姐妹,师承风水老生聂乌影,手段亦是叫人眼前一亮。
“师姐。”叶紫絮不再理会那面若死灰的男子,走到昆仑轮椅旁,倾身下来,从怀里掏出丝巾擦拭着昆仑脖子上的血,只是其间她手抖了抖,丝巾又掉在昆仑腿上,她重又捡起,颤抖地擦着昆仑脖颈漫延而下的血迹,而那白色丝巾被血渍染得通红,好似搁在眼前的一团火焰。
昆仑凄然闭眼道:“小叶子,你别傻了,我……我。”
“师姐你疼么?这些血将师姐弄脏了,我来帮你擦干净。”
叶紫絮却也不管抗拒的昆仑,依旧自顾自地擦着,全然不顾周围众人讶异脸色。
尊王霸气全失,周身透着萎靡气息,红着眼睛瞪着叶紫絮道:“絮儿,你何苦磨折我,这么多年,我待你不好么?我拼尽全力想着那长生秘方,想着登上帝位,还不是想你能母仪天下,自此与我永远独尊,世间荣华全数与你,我做的这一切,只不过都是为了讨你欢喜,你……你不喜欢么?”
叶紫絮停下手中动作,长身而立,蓦地淡淡一笑,道:“我待我好,我都知道。”
尊王嗫嚅道:“你知道,好,你知道就好。”
“你待我好,我怎会不知,只是我们的纠葛早就该了结,只是我以前心有痴妄,犹疑不决,才酿成今日之过,现下,也是到了结束的时候了。”
她脸上依旧淡淡笑容,我隐隐觉得,她不太对劲,这笑太过痛楚,太过绝望。
而就在此时,叶紫絮身形一转,后退几步,手下起落,方才那柄尊王用来要挟昆仑的短剑竟然刺入了她自己单薄的肩膀,皮肉与冰冷金属甫一接触,发出了沉闷的丧声。
在场众人都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惊个实在,尊王吓得面如土色,昆仑脸也瞬间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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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絮儿!”
“小叶子!”
“别过来!”叶紫絮身子微颤,冷喝出声:“今日这一剑,我是代替我师姐受着,子元你对我师姐有恨,归根究底都是因为我,我师姐没有错,错在我太过奢望,我怎么能比得上念姐姐?所以,子元你莫要恨她,该恨的是我!”
不等尊王与昆仑答话,叶紫絮又手下利落拔出短剑,再次插入右肩,蹙眉道:“这一剑,我是代替我夫君受着,他身为藩王,不顾身份囚禁丧失行动能力的柔弱女子,携人质迫人就范,更起杀心,此非君之道。他的过错,便是我这妻子的过错,我这一剑,亦是让夫君座下各位英雄谨记!”
在场兵士霎时齐齐跪地,高呼:“我等惶恐,王妃之命,我等谨记!”
叶紫絮身中两剑,双肩染血,映得她一身紫衫好似着了火,而她依旧面不改色,掷地有声,在场之人摄于她历伤却依然不倒的姿容,无不噤声。
而昆仑眼泪都掉了下来,紧紧抿着唇,双手死死扣着轮椅边沿,仿佛那些剑,全数插在她身上。
此时,这柔弱女子带着决然之意第二次将短剑拔出,再反手一插,三番剑刺带来的苦楚惹得她咬牙后退一步,颤颤道:“而……这一剑,是我代替我自己受着,且是我该受。我嫁做人妇,十年已过,却身不侍君,无子无嗣,此为不守伦常,致使家不合,君不宁,无怪……无怪夫君心中有怨。”
“够了,絮儿!是我的错,你别折磨你自己,你心里有气,往我身上来!”尊王疯了一般上前揽住摇摇欲坠的紫衫女子,痛道:“是我的错,全是我的错,这么多年过去了,是我自己放不开偏生要纠缠,是我的错!”
叶紫絮倒在他怀里,惨然一笑,道:“不,是我的罪责,不是我,你怎会如此?子元,我这三剑,可……可是还了债了?常说君有君道,妇有妇德,从今……往后,子元,我整个人是你的,断不会离你半步,若违……此誓,天诛……地灭。今日我念头已绝,子元,你……你可愿放……了我师姐?”
“我放!我放!你别说话!”尊王整个人都接近崩溃边缘,此时他又哪是什么王爷,只是个心疼妻子的丈夫。他将叶紫絮拦腰抱起,翻身上马,对着身后兵士怒喝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速速回府!叫老三带药过来救人!”
说话间,已经揽着叶紫絮打马跑出老远。
很快,原本蜂拥的兵士顷刻整装往回,他们来得是如此突兀,离开时也好似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四周围静悄悄的,也许它原本便是这般寂静,我们也才刚刚到这夜色笼盖的侧街。这里没有尊王,没有叶紫絮,也没有方才在我们眼前展现的那副凄然画面。
什么都不曾有。
只有昆仑一个孤单的影子刻在月夜下,好似个纸剪成一般,单薄,且脆弱。
我着急过去想将她带回,却被洛神拉住了:“别过去,先让她一人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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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得垂手望着那轮椅上的青衣女子,慢慢低下头去,长长青丝掩下的柔弱双肩,低低地耸动。
而那染血的紫衫女子好似惊鸿一瞥间,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终究没有再回头看她一眼。
这等女子,看似柔弱,实则心高若雪山之莲,她说绝了念头,便是真的绝了,多年恩怨皆随着这三剑化成风,最终消失殆尽。
从此,不再有纠缠。
不再有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