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眼睛里染上委屈,看起来惨兮兮的,他把头埋在鱼阙的锁骨处,又低低地叫了她几声阙儿。
他低沉又带着委屈的嗓音叫人心动,这样念她的名字就太犯规了,小坏蛋一样的晏琼池委屈起来也是叫人不忍心拒绝。
鱼阙推开他,提起裙摆起身跑出去,繁复的裙摆也带着几分慌忙。
还是赶紧离开罢。
她跑到栏杆边上看,发现自己所站之处是自巨大紫晶木上修筑的木屋廊桥。
小木屋有着小小的飞檐,龙兽匍匐屋檐上,好似龇牙咧嘴的小狗,一切的一切都精致五比。
这里是哪?
她看了看脚下浮在湖面的垫石,跳下去,落在垫石上。
鱼阙跨一步的距离不够大,不得不揽着裙摆一蹦一跳地踩在那些石头上,像小女孩玩游戏,一跳一跳的。
她试图走出去,但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原地,垫石上似乎有什么机关,能叫人不停兜圈子。
“走这边。”
黑色衣袍的少年出现在鱼阙身后,牵住她的手领着她踏上正确的踏石。
他每跨一块垫石,都会停下来,等一等鱼阙。
不同于刚才两人待在一起的活泼,气氛突然静谧起来了。
鱼阙不爱先开口说话,总是晏琼池活泼地说很多话,她其实是很喜欢他这样快乐的。
而现在晏琼池一言不发,只是安静地听她在说话,那双眼睛看看她,再看向别处。
星星落在他漆黑的眸子里,像是盈盈的泪水,又像是破碎一地的心。
她再一次感受到了他那海潮一般的悲伤。
晏琼池,也会觉得悲伤了。
为什么呢?
难道是因为她拒绝了他?
“你不高兴么?”鱼阙问。
“才没有。”晏琼池摇头,认真道,“和你在一起,我总是觉得高兴的,但突然想起了很多事情……”
他笑笑,把她的手攥得很紧,“让你揣测我的心情是我不对,以后不会了。”
“想起了什么?”
鱼阙也用力地抓住他的手,并不排斥。
“我拿到了七脉争锋的一甲法器。”
他看了看两人牵在一起的手,又变回了那个有点狡黠的少年,“我在镜子里看到你的前世了……富家小姐的你和别人一双心意两相投,花轿把你送出去好远。”
“而我是穷书生,为了阻止你出嫁,我骑着瘸腿的驴在后面追赶……我说‘阙儿啊,我是真的喜欢你呀,不要喜欢其他人好不好’?你说‘我看不起连魂魄都凑不齐的家伙,别在我眼前瞎晃悠,快滚’!”
“抬着你跑的轿夫把我撇下,瘸驴把我踢得滚出去,我滚啊滚啊,最后只能坐着放声大哭……啊呀,想起来我都觉得伤心呢。”
他的表情和语气又像是随口编了个故事来搪塞她,鱼阙怀疑他满口胡言乱语的本领是不是因为看多了志怪话本学来了。
鱼阙低声训斥他,“不许说奇怪的话……不许再看志怪话本!”
“阙儿啊,话本是有些意思的,字字是人心,句句是人性,我觉着着实不。”
晏琼池赞不绝口,“我在里面学到了很多有用的东西,表情和情绪都是用来掩饰自己的,我学得很纯熟啦。”
“其他人也学得很好,我怕你看不出来,被别人骗去啦,我得骑坏多少瘸驴才能追回你呀?”
“为什么要骑瘸驴追我?”
晏琼池哈哈地笑,“那不骑瘸驴,我用两条腿跑着去追你也可以。”
鱼阙看了一眼他,又把视线转回来,想了想,点头,“还是骑驴吧。”
“主要的意思不是这个啦……”晏琼池知道她又没听出来自己的意思,叹气。
“我的衣服是谁换的?”夜风凉凉,吹得她的衣摆微微扬起,鱼阙低头看了一眼身上鲜艳活泼的颜色,问道。
“……”
少年可疑地将脸扭过去,如果有小扇子,他一定用于却面挡住鱼阙狐疑的目光。
“是侍女啦,我才没有看。”
这身裙装确实很适合鱼阙,醒目的二十四破撞色长裙,臂上披帛,腰间有垂下来流珠璎珞,还系着彩带。
长发也不再是简单的一个发髻,以精致的头花作饰,红缎子发带隐隐折射着鱼鳞的暗纹,长长地垂着,和细小的碎发一起衬得脖子雪白,不堪一折。
整个人动起来好似游曳的小锦鲤。
漂亮是漂亮,但鱼阙觉着行动太不方便。
两人牵着手,淌过了星河。
“你且去吧。”
在高耸着的牌坊下,晏琼池停住脚步,似乎不打算同她一起离去,但手依然紧紧攥着她,不肯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