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预见你的魔化,并且越来越频繁,这绝对不是空穴来风……难道你真的在堕魔?”
她知道二十年前的雨夜对晏琼池的打击很大,自然知道他的恨。
雨夜一别便隔着二十年的光阴,再次遇见,晏琼池的修为和城府越发深沉。
虽然在她面前总是一副讨打的嬉皮笑脸,但他到底不是从前那个晏琼池了。
她明白的。
他的修为境界目前不过堪堪紫府元婴,比金丹高出一个境界,但鱼阙隐约知道他的实力不可能仅仅如此。
以为他是元婴修士那样便太低估他了。
只是元婴不可能那样大摇大摆地进入含章殿,不可能大规模毁坏留影石……在冥水河上已经有苗头可见。
他如此狂妄地杀灭蛰伏水中的冥鲶,还有后来冥水河面上那一大片死亡的冥鲶……这是一个元婴修士能做到的么?
他是如何在二十年里进步如此神速?
除了堕魔或者和魔洲之人交易,她想不到其他选项。
堕魔是修士快速获得力量的途径。
一旦堕魔,修士便以天地人世诸邪诸恶为食。
中洲正道们都以得道飞升作为崇高理想,飞升修炼是刻苦的坚持,而邪祟自心里析出只需要一瞬。
能分配的灵气不多,但污浊邪祟却开始遍布大陆。在灵气被挤兑而黑气越来越放肆的现状里,魔修趁乱提升自己的实力是可行的。
但魔修就是魔修,总将会被正道诛杀。
“你堕魔了?”
鱼阙看着他,双目灼灼,“你老实告诉我。”
“魔修太粗鲁啦,我才不屑堕魔。”
少年摇头,骄傲又带着几分轻蔑:“被污秽缠身且不稳定的魔修很厉害么?”
他嗤笑,这个时候倒不是在她面前装出来的乖巧了,阴冷冷地好似毒蛇一般,高傲不屑,仿佛在轻蔑地谈论一群乌合之众:
“正道入魔的修士虽能在短时间内修为暴增,时间一久会越来越法控制自身的,说到底都是沦为欲望俘虏的次品罢了。”
“由执念入魔那也必然会被执念祸害,不堪一击的废物,我没必要上赶着去堕魔。”
鱼阙看着他,没说话。
晏琼池仰起脸来对她笑,“所以鱼道友,别再猜啦,不是你想的那样哦。”
“我的恨远不止你想的那样简单。”
他眼里的幽紫好似恶鬼出行,鬼火森森,语气里又带着不甘,是对命运的嘲弄,对一切的憎恨。
“那么,接近风化及也是你计划里的一部分?”鱼阙趁机问出她的疑惑。
其实她疑惑很久了,他怎会与风化及交好?
“你此前向来不屑与人为伍,可为何跟他关系如此密切?”
“大家不都喜欢跟这样的人做朋友么?”
憎恨一闪而过,他又是眼中带着温柔笑意的少年,谈起朋友时候很是自豪:
“风道友可是少有的雷灵根,中洲之上变异雷灵根可不多,我若是和风道友交好,也是一件幸事。”
“风道友是个正直的人。”
这是鱼阙对那个腼腆少年的评价,她语气认真,“但你此前不会屑于真心于这样的人交往,你从来都觉得他们的正直虚伪。”
“你接近风化及,到底是为什么?晏琼池。”
“风化及在你眼里是个正直之人,那我呢?”
被这样逼问,晏琼池倒也不觉得恼,只是懒懒地倚在桌沿,说:
“鱼道友你啦,我从来不觉得正直虚伪,相反我觉着正直是可贵的,在即将混乱的中洲,能坚守正直是好事……只是,我真的很想看正直之人放弃坚守本心,啊,也不是,我就是好奇。”
“好奇天才的正直到底能坚持多久,看着他人落入永远的深渊,似乎也是有趣的事情……拥有可贵正直的人挣扎的时候和蝼蚁一样么?”
鱼阙沉默半响,知道他又想岔开话题,刚要开口让他老实回答,便被他握住手。
“我真的很想知道,在你心里,我是个怎么样的人,阙儿。”
“是好人,还是有病的怪物?”
沉默之间,那双睡凤眼又看她,说出口的话也不似当才轻快,像是蛇一样,危险又沉重。
见她不语,晏琼池把玩她的手,露出病恹恹的表情:“我本来就不该出世,还得多亏了我的母亲钩夫人……她令我以怪物的身份活着……害我流落到这等不堪的境地,我就是杀她千次也不会后悔。”
他笑:“杀兄弑母,我是什么样的人呢?”
他们十指相扣,危险的气息自晏琼池身上迸发,他一连重复了几次这个问题,像个不安的暴躁小兽。
他很在意他在她心里是什么样的人吗?
鱼阙看着被摆弄的手,抿了抿唇,并不打算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