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正是魔洲之人的特征。
通常人族修士走了旁门左道,堕化为魔修,只是施法时会双目赤红,煞气环身。
而魔洲真正由魔洲谷底的瘴气与天下魔障滋养出来的修士,额前生角,赤目且眼尾通红,他们天生就是杀戮机器。
自五百年前的魔潮过后,魔洲被天人和道君大能们联手封印,中洲已经很久不曾有真正的魔修出没。
想不到今日在这种小地方,居然窝藏了好些魔修于此,必须得回到仙林宫向掌训长老们禀报此事……不过,如何脱身还是一个问题。
魔修数量不少,而她只有一个人。
见走不成的追萤瞬间祭出封在脊椎里的本命剑,蛇骨鞭垂落在地,散发着骨头的莹白光泽。
好歹是草台峰雪浪道君座下的嫡传弟子,她几个起落便将朝自己扑过来的魔洲小喽啰拦腰斩断。
然而被拦腰斩开的魔洲喽啰化为黑烟,再次变化为人形,站在黑暗里,论追萤挥刀几次,他们还是一波又一波地扑上来,杀不完。
追萤念咒展开圣蝎防御,巨大的蝎子盘踞在她周身,形成毒化罡风,论谁接近罡风圈,都会被蝎毒腐蚀。
“不愧是雪浪道君座下弟子,三百年不见,竟然能够成长到这种地步?了不起。”
黑暗里有人缓缓站起来,语气带着欣慰。他朝追萤慢慢靠近,近到跟前时,一盏盏的蓝火灯亮起环绕周身,这才得以窥见此人面容。
此人披发紫衣头角峥嵘,额间有绯色的火炎,男生女相,虽妖冶但眼睛上挑太过,不免有几分刻薄之意。
怀里抱着一只虫形模样的灵兽,口中还在重复脆生生的少年音,实在是诡异。
“你是谁?”
“不认识我了?”
他倒也不恼,桀桀的笑,兰花指捻起一缕发丝把玩:“我与你有过一面之缘,那还是三百年前,在妖洲的水牢里。你那个时候还是个才化形不久的小蛇。”
追萤被这句话惊得道心一乱,退后几步,“你、你是……”
虽然没记起来,但是知晓自己过去的人并不多,追萤也有悲惨的经历,所以能那么爱护同样惨兮兮的师妹。
“记起来了么?”那魔修轻哼一声,“记起来便好,你若是记得我,那肯定也记得它吧?”
一只铃铛落入他的手中,追萤脸色大变,急忙操纵毒蝎去争抢那只铃铛。
“虽不知道你在雪浪道君座下修习得如何,但是,你一定抗拒不了这动听的脆铃,就像犬儿对肉骨头的法自拔。”
那魔修释放威压震碎追萤的蝎子,摇动铃铛。
虽有师尊化解那些被强加在身的禁咒,可但凡还有一丝丝残余,这该死的铃声还是穿透三重封印,动摇追萤的神魂。
这一动摇,圣蝎防御的威力减弱,魔气趁虚而入,缠上了追萤的手腕。那些手持刀剑的魔族喽啰紧随其后,将她团团围住。
铃声控制的是心智,越摇越叫人觉得心脏绞紧——这本是魔洲用来驯化蛇妖的方法。
追萤发出痛苦的嘶叫,眼中绿光爆射,师尊为她设下的气息隐匿在这一刻被破,她再也藏不住本来的面目,吹弹可破的皮肤寸寸褪去,蛇的鳞甲显现,她的蛇尾在地上乱拍,震碎木质的地板。
蛇痛苦濒死的模样,狰狞却有种别样的美丽。
平时说着自己如何厌烦妖洲那群不入流妖修的草台峰二师姐,真身是条蛇。
她竟然也是妖修。
趁着自己尚有一丝神智,追萤爆发了所学的秘术令自己修为强行提升,体型也随之暴增,试图靠着修为的优势来破开这可恶的网。
可这网会随着她的变化而变化,还会侵蚀修为,你修为越高,吸食得越快。
“不过是从水牢里逃出来的莹蛇,还妄想从本座手里挣脱么?这可是堂主的下赐的法器,你一个只学人族术法的叛徒怎么能挣脱得了?”
头角峥嵘的男子责怪,而后又是一副痴迷的语气:“新的尊主即将归位,作为我等的同类,一同献出血肉神魂,迎接尊主的归来吧。”
他举起被不断蚕食修为的追萤,正要将她裹进法器里带回去,但想到自己立下如此大功回去要受堂主褒奖,忍不住得意。
黑暗里突然传来轻轻的一声笑,止住了他的癫狂。
他松开追萤停下来,转头向声源望去。
“什么人?”
屋内两边供奉的极渊之蛇神位雕像慢慢地转头,鎏金石像缓慢挪动发出的刺啦声,在不见光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一双更加纯粹的碧色菱花蛇瞳睁开,如同蛰伏于夜色里的蛇,在等待猎物放松警惕的时刻。
“我啊……”
困住追萤的魔气此刻倒戈,它们扭曲分化为好几条雾蛇,以环尾的方式将饮狂围住,蛇躯形成笼子,将他牢牢地困在内。
能够操纵魔气的如若不是魔洲之人,那必定也是堕魔的魔修……是来抢功劳的么?
饮狂仰脸看了看将自己围住的雾蛇,心生欢喜,高声赞美:“阁下的法力竟能将魔气教习得如此美丽雄健,真是叫我等佩服。”
“能得如此盛赞,也叫在下觉着荣幸。”
一个高束长发身穿玄衣的少年踩着缠绕的魔气现身,只见他白净昳丽,头上并异物,是实在的普通人族少年。
但他那双盈盈的碧色蛇瞳又叫饮狂兴奋。
这等漂亮的蛇瞳……世间少有,堂主会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