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灿的阳光照射下来,与薄雾相融。
透过薄雾见青天,必是好天。
上午,历北县北面的寒雾山出来一行人,有护卫八名,有四个轿夫,一顶小轿。
轿中是陈朝习父子。陈朝习就是著名的神算先生。
寒雾山,是历北县的一处标志性的地方,大概因为傍海并且在下风向,所以常年海雾潮湿笼罩。
出山之时,护卫、轿夫、以及轿子的布帘都湿透了。
走路的几人,眉毛、头发上的水珠一摸就是大把。
佩刀啊、或者轿子的边框、立柱,这些竖着的部分,一路都在滴滴答答的滴着水珠。
只有一直避寒于轿子中的陈朝习与幼子,不那么狼狈。
轿中他二人穿着金丝绣边的新衣,光滑新亮,出轿子时跟从衣铺里穿新衣出来似的。
一行停了下来,轿子是在前一个地方雇的,再远轿夫们也就不去的,所以在此就结算了银钱,轿夫们抬轿回去。
历北也就是如意庄所在,意兰关于陈朝习的消息不错,他来了。
陈朝习看着天上,伸了伸懒腰,他刚三十出头,看起来真不像是算命的先生——首先年纪不像,太年轻。
其次穿着不像,太鲜艳。
然后气质也不像,不够沉稳,像个游客。
历北是个县地,地方不小,但位置不好,它往海里东突突出,一面全靠海,一面全贴着山。
书云这里是:“地尽,三面皆海。”
是一个死角。
唯一可称道的是,一个好几百年前消失了的朝代里的帝王,来过这里一次,留有一碑,上写:天涯海角。
陈朝习的儿子给陈朝习抱着纯银的烟竹筒。
父子二人都是一身穿金戴银,富贵样子。
陈朝习富贵且闲——他最近一次算卦,是三个月前的事了。
那卦可了不得,是给中书监岳大人算的,所算之事也已经在一个月以前应验。
岳大人自然很看重他,金银财宝赏了不说,还要给他官做。
赐他勇士,随行保护,一路伺候。
陈朝习欣然接受,在侍卫陪同下,远行到此。
近几年陈朝习四处游历,他不是偏爱游山玩水,而是有三个目的。
第一是多见人,多遇上可以让他算命之人,借算命结交富贵。
第二是希望有所奇遇,让他的神力一直保持下去,也能一直富贵。
第三,留意一个舒适的世外之地,如果他将来没有能力给别人算命了,却不堪想让他算命之人的打扰,就隐居。
这些都是出于一个担心,担心他凭空具有的算命能力,有失去的一天。
他陈家以前,只是普通人家,虽然这几年因为他算命很风光,但并不意味着陈家一定会从他这一代开始发达。
因为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失去这些风光,所以越来越想做的事情是归隐,声名实在让他活得太累了。
陈朝习日子过得越好,就越这样担忧,因为他算卦的本事是凭空来的,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会凭空消失。
这本事具体说,是从十岁时开始有的。
那年开始,他偶尔就会有一阵恍惚,在恍惚的感觉里,他眼前的人一边真实的存在着,一边又出现了分身,以穿着不同衣服的样子,出现在不同的环境里,经历着不同的事情。
起初陈朝习也很惶恐,以为得了哪门子怪病。
听说得怪病的人死得很早,会夭折,所以陈朝习在荒野无人处为此痛哭过好几场。
他家又穷,怪病的话肯定都不值得尝试去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