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健静静地坐在对面,视线虚空落在萧也前面的玻璃上。
萧也看着面前这个认识了有十年,他一直视为长辈的男人,第一次感受到,人与人之间真的有太多变数和不确定性了,世上真的有亘古不变的存在吗?
“李叔,你真的没有想对我说的吗?”
李健一言不发。
他一直是个很有精神和干劲的中年人,如今却眼神恍惚,脸庞消瘦不堪。
萧也喉间一哽,平复了下心情,转达道:“我爸妈说,过几天来看你。”
“看我做什么?”李健自嘲地笑了笑,“事情都是我做的,我承认了,其他的我什么也不知道,再怎么审我,也审不出什么。”
萧也说:“他们不是来审你的,只是作为曾经的朋友来看望你。”
李健不知道在听到哪个字眼后,表情逐渐僵硬,只沉重地呼吸着,盯着脚下。
萧也决定赌一把:“如果你是为了李思齐的名声,你觉得,她会希望你这么做吗?”
听到女儿的名字,李健忽然激动起来:“你明白什么?!我是为了她好,她是我的女儿,难道我会害她吗?!为什么你们都不明白!”
他情绪激动地站了起来,眼睛瞪得很大,拳头砸向桌面,很快被旁边的警卫拦了下来,这场短暂的对话就这么终止了。
萧也望着李健佝偻的背影,沉默着离开了。
出了看守所,萧也想起这段时间因为太忙了,很久没回过家了,虽然爸妈发的短信都是一切都好,但报喜不报忧这个道理他还是知道的。
他先去菜市场买了些他们爱吃的菜,又提了两箱之前萧母爱喝的高级奶。
因为回的突然,萧母先是一愣,接着露出惊喜的表情,问他怎么忽然回来了。
“办事路过了,就回来吃个饭。”萧也笑了起来。
萧母像以前一样,捏了捏他的脸,心疼他瘦了。
短短的几个月时间,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对她的打击其实也很大,丈夫高血压住院抢救后,几乎所有的重担都落在独子身上,她看在眼里,也痛在心上,却可奈何。
“爸呢?”萧也不忍心让她暗自神伤,翘开了话题。
“里面呢,快进来。”
他进了门才发现,客厅堆放了很多搬家用的大箱子,想来是之前打电话跟他说搬家想法的时候,已经在行动了。
萧母说:“你放心吧,我们听你的,暂时不卖了。”
“那就好。”萧也搂着她的肩,“我还有钱呢妈,会解决的。”
她还想说什么,这时候萧父出来了,萧也捏了捏妈妈的手,将菜提进了厨房。
晚上妈妈下厨,四菜一汤,很家常的味道,他吃了两大碗,满足地放下碗筷。
睡着和吃饱的时候是最幸福的,他由衷觉得。
手机收到消息提示音,是沈欲沉锲而不舍地问他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他送他一个新的耳钉。
萧也回了个不要,没说是不要耳钉,还是不要跟他一起吃饭。
那边安静了一会,发了个大哭的表情包,接着像下雨一样,哗啦啦的下了一堆哭泣的表情包。
萧母问他跟谁聊天,他不知道怎么跟他们说,便说是工作上的事。
家里客厅角落放着一盆绿植,绿油油的,就是他从沈三小区抱回来的那盆,抱回家照顾了一月,还是那么绿,正当他以为自己养什么死什么的魔咒消失了时,两个月后,一次意的碰撞,花盆碎了,绿植完好损,他这才发现这是假的,是塑料做的,他当时买的时候居然没有发现,那每次去沈三家的时候,他在门口浇那盆绿植是在干什么?想到不止他一个人傻没有发现,他就舒心很多。
“妈,你还记得沈三吗?”萧也随口问道。
原本坐在饭桌前的两人听到这话,都停下了手,萧母紧张地看了萧父一眼,萧父摇摇头。
萧也在发消息,没听见回话,以为他们不记得了,补充道:“高中的时候来过家里的,高高的,看起来有点瘦,你说眼睛很漂亮的那个。”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就刚想起来了,随口问问。”萧也感觉自己被沈欲沉弄魔怔了,怎么在家里还提起他。
沈三也就来过家里两三次,爸妈可能早不记得了,那时候他刘海还长长的,穿着校服,和现在的沈欲沉完全是两个人,他之前试探性地问了他爸,问他沈欲沉是不是有点眼熟,他爸说眼熟什么。
萧也有些意料之中,沈氏将沈欲沉以前的消息封锁的很好,可以说完全抹去了沈三这个人,他第一次见到沈欲沉的时候,也惊愕了许久,所以也不怪他们不认得了。
令人意外的是,萧母说:“记得啊。”
她在收拾桌子,萧也帮着一起。
“你很少带人来家里,他来了好几次。”
“他怎么了?”萧母问道。
萧也将鱼刺收进垃圾桶:“没什么,只是我最近好像知道他去哪了。”
她收拾餐桌的动作顿了顿,说道:“那就好。”
没有了保姆,丈夫身体又不好,家里的一切家务都要她操劳,幸好她是个乐观勤劳的女人,一个人也打理得井井有条。
她边擦桌子边说:“你高中暑假的时候是不是找了他很久,然后说他跟家里人走了,还难过了好久。”
“时间过去真快。”她感慨,孩子一下子就长这么大了,而他们这些做父母的,也老了。
哗哗的水声让她声音听不太真切,萧也洗着碗,随口应了声。
当洗到第三个碟子时,他停住了手。
不可思议地微睁大眼,急忙走出厨房:“妈,你怎么知道他被家里人带走了。”
他心跳跳得砰砰快,像是有种呼之欲出的东西要随着心跳震出来一样,他挥手拨开了一缕雾,发现那虚缥缈的雾能触碰到了。
他从来没在爸妈面前说过沈三去了哪,因为他根本不知道他去了哪,整整六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