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
“为何,彼些贼人气息正乱....”
“通海阵破。”
“甚么?!”
两人抬头,抚仙湖面旋涡突起,阴风烈烈。对坐纷纷大笑,一童子模样之人啸叫:“五年之功,今朝收获!圣阁皆是草芥,安能阻我!!”便收功一跃而起要再开杀戒。岸上众人正绝望之际,却见旋涡突止,湖底一道金光闪现,随后便风平浪静。
五人俱惊,面面相觑。红纱女尖叫不解,童子亦止住身影。“方才应是阵破之兆,古城阴风透体而出,怎还能被封住??”“此事不成了,速离!”五人相继掠走。
此刻,独眼老道一口血喷出,方才那一泄阴气直直冲阵,他主持阵眼受创甚重。
“何老!何老!”众人一惊,悉数围上前去。
抚仙湖深千尺,湖底有蜃楼鬼蜮,一道古阵隔去。
阵上,青铜赑屃敛入最末一丝金光。
黄昏。
一切平静,唯鸣蝉愈发喧闹。
白十八。本来老汉一锄后他便全无生机,不知好久,又在黑暗中转醒。十八心想这即是阴曹地府?真是全无光亮。又可惜自己还未逃就死了,想着想着,便猛然想起死前莫霞明拼着口气护住自己,尸骨凌乱几如屠砧上肉。我等相识才两日不到,他怎就拼死护我周全....“莫头儿...”十八不禁喃喃出声,竟听得阵阵回声,辨远近,方知乃身处巨室。
他拿袖子揩去泪水,警惕看向四周。“怪哉!我不是死了?现又是来到何地??”白十八俯下身,绷紧精神生怕混沌中有变故横生。伸手探路,碎步走了多少时候一概不知,终于摸着墙壁。再摸索,墙上有圆管凹凸。十八正想着这墙上是何物,忽而头顶一颗玄色珠子坠下,坠落远处。
皆着微光,十八转头看向墙壁,乃大惊!
如何是墙壁,却是根根经脉粗壮如蚺!更说那珠子落地后,墙上竟渗入赤血,大有连绵不绝之势,白十八头皮炸麻,赶紧快步跑离诡相。这一跑,便愈发离近那珠子,十八目力极好,远远望见珠子自嵌进一团星云,还未多想,珠子整个湮没,又暗无亮光。诡异血水已升至胫处,白十八大叫大喊:为何!一日工夫教我知道何其多!一日工夫面前而死者何其多!更有为我护我而死者!自小历经种种苦难,怎的知道身怀不凡后受苦更多,甚至被人锄死,如今倒好,教我被这血水淹死!老天何其不公!某一生最亏心不过饿极窃走几枚馒头,好人却不得善终!为何!为何!!
想是自个儿真死到临头,白十八平日淡然洒脱全不见,心中憋闷俱要抒发出来。直至嘶哑,血已灌至脖颈。他心中惶惶,正欲自弃,忽而耳畔有一女子声音响起:“十八,命数未尽,安能放弃?便是命数尽了,也要与那天争一争!径须作我人间好儿郎!”十八努力仰着头,呼喊:“谁人!谁人于此!”忽地,那星云处有强光绽显,十八血海浮沉中勉强看到万千符箓、青黄二气、惊雷夔牛,乃吾身泓气耶!而夔牛之下,有一塔影渐渐显现...很快,白十八淹没于漫漫血水之中,再屏不住呼息。
“啊!!!咳咳....”白十八惊醒坐起,真如溺水般大口咳喘。江风扑面,蝉叫阵阵,让他回过神来。眼前景象正是老汉挥锄前记忆中模样,十八立刻摸索,短打上确血迹斑斑,还有数道口子。可是身躯上却一点儿不见伤痕,怪哉,不是被那直娘老虫一锄...?他面色一喜,却又瞬时凝固。面前不远处有碎肉乱骨凌乱不堪,从夹杂其中的布条来看,是莫头儿先前所穿。
此乃十八平生素未见过血腥场景,这血腥、这尸首,他才将将相识两日。不苟言笑,尽忠职守,甘于为天下人捐躯....十八眼前又浮现昨夜里莫霞明那对山一揖,哪是揖山,是揖那些平凡人,揖那心中之和乐人间。若是昨儿个我坚持童子燎一下,要莫头儿也跨个火盆,说不定便不会死.....白十八自小与师傅江湖浪荡,人情冷暖见得太多,丑恶人亦见得太多。他深深记着师傅常唠叨,有能力了,便要涤荡除去身边之恶,但无论有无能力,都可予人一点善,更需牢记着受过的好,永不做亏心人,方才算侠者。
十八跪地默默落泪。良久,他拄起身,地上捡了一把佩刀,一刀、一刀.....落霞之下,唯江边孤影,影子拖得长极了。
直到星辰升起,十八才停手不再挖坑。他找了一面旗小心收敛莫头儿尸首,包好后郑重埋入坑中,呼喝:“莫大哥,你我素昧平生,却已是生死之交。尸首如此,若有亲怕也不忍卒观。十八自作主张,安息此地,你之寄望,十八收下了!莫头儿走好!”跪地磕了三个响头,再填平土坑。白十八将莫头儿佩刀收在身上,又逐一将地上众兵士尸首齐整摆于岸旁,长长作揖。
人定,十八凭着来时记忆回到庙前。一日下来,精怠力尽,身心俱疲,想着回到庙里安心修整,明日再做打算。庙门落了锁,老头儿一行早已走了。从一侧翻身逾墙,刚落地,一把利尺闪着寒光直逼咽喉,尺上倒影映出白十八一脸惊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