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虽然做过头牌,但却只是凭着一副好皮囊,肚中并多少墨水。
整句诗听下来,她就听懂了一个“情”。
“情好啊,”娘笑嘻嘻的挽着男人,“情就不会伤心了。”
情就不会伤心了。
但是会伤别人的心,玄霞恶狠狠的想。
他爹算一个,折柳算第二个。
那两个月,娘接了很多癖好特殊的客人,攒下了一大笔银子,连同她亲手缝制的衣服一起包裹起来,交给了玄霞。
每隔二十年,附近的修仙大宗门都会有一次招新大会,而下一次就在叁个月后。
这是娘从客人口中听来的。
她立刻放弃了让玄霞去学武或者经商的想法,毅然决然的要送他去修仙。
尽管她知道,一旦踏上这条修仙之路,她可能就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儿子了。
玄霞是走着去的停云城。
停云城是那个据说是修真界数一数二的大宗门的管辖之地,如今人流云集,车马费与住宿费都贵的离谱,玄霞舍不得。
他走破了一双鞋子,衣服和脸都脏兮兮的,找了个小河沟洗干净换上娘做的新衣服和鞋子,才敢前去报名。
这一路上,遇见过欺辱他的,遇见过嘲笑他的,遇见过一脸淫邪问他要不要依附对方做炉鼎的,他全都忍了。
玄霞想,等着吧,总有一天会让你们跪下来求我。
现在他做到了。
修真界排行第一的炼器师,多么响亮的名头。
数人逢迎讨好祈求他的垂怜,只除了一个人。
除了一个人——玄霞心头火起,愤怒的踹了一脚面前的玉桌,上面琳琅满目的摆设顿时倾倒一片。
他实在想不明白,他和折柳之间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样。
他们曾经那么好过。
折柳甚至冒着忤逆景枫玄君的危险陪他回了一趟家乡。
这在玄霞看来,几乎可以算是见父母。
只是娘已经死了。
人老色衰,缠绵病榻,又钱财傍身,老鸨将她扫地出门。
她等了她的儿子叁十年,最后病死在破屋中。
几个老姐妹物伤其类,凑钱帮她买了口薄棺,修了座矮坟。
玄霞和折柳找到那座坟头的时候,只有一棵歪歪斜斜的柳树,树下一座孤坟。
坟前立了块木牌,上面写着珠娘之墓。
珠娘是娘的花名。
玄霞在坟前泣不成声。
他不是故意拖这么久才回来的。
世人都道天上方一日,人间已百年,但其实并没有那么夸张。
宗门里的时间和人间是一样流逝的,只是对修士来说,太过漫长的寿数,显得岁月也廉价起来。
他们的一个闭关入定,也许就是凡人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