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
遮掩唇角的袖口来不及被攥紧,叫沈落葵看到了一片血色。沈落葵拍着皇上后背,帮他顺气的动作都因为这咳出来的乌黑血迹顿了顿。
而后她便又装出一副什么都没有看到的样子,赤脚走下床榻,为皇上端来热茶奉他喝下。等到皇上止住咳嗽,躺在床上时,沈落葵从他还没有缓和过来的青紫面色中看到了一片死气。
皇上也许真的命不久矣了。
这一念头闪电一样的掠过她的脑海。她心中生出一些恐惧,又生出一些侥幸的释然如果皇上死了,她是不是就能逃脱这深深的宫闱,回到从前无忧无虑的生活里去了
合衣睡下的皇上将她抱在怀里,沈落葵也依偎进他的怀中。
夜色又恢复了寂静,然而一股血腥味却始终袅绕在沈落葵的鼻尖上,久久不散。
浓荫苍翠,叶茂枝繁。
系在树枝间的布条,款款摆动着。
与楼曳影放课后经过此地的楼西胧,微微顿了顿。
近来二人关系极是微妙,说亲近吧,又没有从前那样的无话不谈,总横生了芥蒂似的,说疏远吧,上课放学还是一块儿,连皇后都未曾察觉到他们与以往有什么不同。
看到走在前面的楼曳影察觉到自己落下了一样的回过头来,望着系在树枝上的布条的楼西胧,也仓促的收回了目光,“皇兄。”
“我想起今日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楼曳影也没有如从前那样一味的追问他要去做什么,只嗯了一声,便抬脚大步走开了。看到楼曳影走过了拱门,楼西胧松一口气,走到林荫下,将挂在上面的布条取了下来。
强迫自己与楼西胧疏远的楼曳影,走出拱门之后,回首看了一眼,正看到楼西胧走到树下,取下一根布条的模样。
皇弟是有什么瞒着自己吗
对楼西胧从未减少的关注感,令楼曳影又折返了回来。只他没有直接去问楼西胧,而是躲在一旁观望着。他等了不知多久,正见到安妃孤身自另一侧拱门而来。她与楼西胧站在树下说了句什么之后,便绕到了假山后。
楼曳影对父皇这位年轻的妃嫔极是不喜,上次之事,已经算是对她的警告了,不想她竟然还敢私会皇弟。
楼曳影的神情不自知的阴沉下来。
他倒要看看二人说了什么。
楼曳影看了一眼二人躲藏的假山位置,快步绕了过去,站在一墙之隔的地方,附耳倾听那边的动静。本来沈落葵也的确压低了声音,怕叫路过的宫人听见,偏偏楼曳影耳目聪敏,静下心之后便将她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收入了耳中。
“皇上近来时常呕血,却瞒着宫中嫔妃几个替他看病的御医,也束手无策。如今整个宫里,只有我知道,皇上怕是”
“四皇子,整个宫里,我能亲近能相信的只有你。”
“我知道你是藏了拙的你母妃出生低贱,实在不比皇后高贵妃那样的权臣之女。你明明不输太子与三皇子,却不得不服低做小。”
不明白她意思的楼西胧打断了她的话,“你今日叫我过来,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帮你夺得皇位”沈落葵真真是一片真心,然而她这真心,却吓的楼西胧连连后退。
“我父亲曾是皇上的老师,有他相助,你便能在皇上心里有一席之地”说到激动处,沈落葵上前几步,“皇后与高贵妃相争不下的时候,便是你我联手建立自己势力的最好时机。我知你才气满腹,我知你忍辱负重,我”
楼西胧已经在她的步步紧逼下抵到了墙壁。
当初天真骄蛮的少女,已经在这后宫中变成了奋力与她人相争的猛兽。她已经明白了不争就会死的残酷现实。
“安妃。”这是楼西胧第一次私下里这样疏远的叫她,“你误会了,我从来无意于皇位我的两位皇兄,都是明君之选,我此生绝不会与他们相争。”
“我生所愿,唯亲眼见太子登上皇位,创太平盛世。”
一墙之隔的楼曳影听至此,心中猛烈震颤一下。
他之前就知皇弟对他满心赤忱,可这一时刻,安妃抛来的条件,足以让楼西胧拥有与他相争的权力。即便楼西胧此刻动摇,他也并不会改变对楼西胧的亲近与喜爱。何况他还拒绝了。
他这一刻,都不知道怎么怜爱他了。
感受到沈落葵抓着自己手臂的手越来越紧,满头珠翠随着她垂首抽噎震颤起来,楼西胧缓缓伸出手扶住她的肩膀。
沈落葵一下大哭起来,“我只是想离开后宫,我只是想回家。我不想落得老死宫中的结局”若是能不争,她何尝愿意这样的殚精竭虑呢。
她比楼西胧还要小一些,如今却成了他的母妃。
“等皇兄登基,我就让他放你出宫。”他的确不够果决,不是为君之才,但林明霁也曾赞许过他璞玉浑金,若不是出生在皇宫,若没有当那个昏君,他只是个爱玩一些的世家子罢了,“别哭了。我向你发誓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