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浩渺不愿用自己的死换取和平,城内的暗流一波接一波,暴动的气息在城内各处蔓延。
其实普通老百姓还好,毕竟身为国都子民,一向是被优待的,北安郡的快速发展,他们最多只是稍稍羡慕。
现在两方都是“仁君”,在食物充足的情况下,闭门等待消息,便是大部分的做法。
但对于从各处逃窜,挤在定州城的权贵阶层来说,他们可坐不住。
再不出手,这艘破船沉了,他们连同家族也要跟着一起沉。
搏一搏,或许能在新主面前露个脸,将来在新朝也能保住一定的地位和财富。
继火灾事件后,至三月二十七日的短短几天中,定州城豪强势力勾连数营军兵,发动多次起义。
当然,老于内斗的雷浩渺已有防备,并未让这些“义军”得手。
他不相信普通守军,而是派出宫卫军武卒残酷镇压,一时间,血流成河,杀得人头滚滚。
不过,义军壮士们最后虽然没能成功攻下宫城,也没能占领什么重要官署,但在玄衣卫和权贵势力的指点下,相当数量的大阵节点已经被破坏。
三月二十八日,在工兵营和道士团的协助下,宽达数十丈的护城大河接近干涸,其河水被引至它处。
雷浩渺委任的雷姓城防负责人,毫无威信,也没有才能知道该如何应对。
出城骚扰的军卒和修士寥寥无几,都是应付式逛一圈,工兵营作业异常顺利,大型木桥就在一众守军眼皮子底下搭好。
整个定州城死气沉沉,迟暮衰败,任谁都能看出,城破之日不远矣。
三月二十八日,定国道士团大部出走,团长雷明并未阻拦,雷浩渺闻言怒斥,宣布削去雷明所有职务。
当晚,雷明潜出城池,甘愿在十万大军军气镇压下,求见周柏。
这种情况,别说是周柏自身有四境修为,就算他只是普通人,也不会认为雷明可以对他造成威胁。
古往今来,深入敌营斩首之修士,莫不需要天时地利人和,定国军队压根不配合你怎么出奇招。
“外臣小道,雷明,伏唯乞降,愿听从君上任何发落。”
雷明此时浑身僵硬,丹田法力的流转陷入前所未有的惰性,他深刻感受到什么叫龙气的霸道,神识甚至不敢离开识海试探。
同为人主,他那侄子为何与这位有如此大的区别?
一个伪龙,一个真龙?
雷明不解,只是默默跪在原地,低眉俯首,双手捧着一个镶嵌着十余块灵石的复杂阵盘。
周柏看着一位真人跪在他面前,叩首乞求投降,感慨万千,以他的眼力,自然能看出这是一个大型阵法的核心枢纽。
把玩了会儿雷明献上的阵盘,确认其可以暂时中止护城大阵的运行,周柏旋即示意雷明起身:“雷真人诚心是有的,孤知道。”
“献上这护城大阵的阵盘,代表你背叛了雷浩渺,背叛了宗族,这是为何?”
雷明拱手揖礼,认真道:“识时务者为俊杰,雷浩渺想让我带族人远遁他州,殊不知这才是背叛宗族之举。”
“雷族三百年积累,在建国后终于跨入世家门槛,即使只有半年国祚,阴世依然有一块福地生成。”
雷明无法使用道法,但周柏顺着他的气运指引,望气通幽。
下方定州冥土某处,一块散发着微微白芒的福地,赫然矗立,规制虽还不完整,但面积不比周族福地小。
“不错,你们雷家的这块福地,接引祖灵,庇护阴魂却是够了。”周柏微微颔首,赞赏道。
雷明暗自惊叹周柏的神通,嘴上则是解释道:“只是雏形,现在已经在不断萎缩,等君主死去定国灭亡,不足三百年就会失去福地特性。”
“若我等离开定州,在外州重续香火供奉,福地衰败会更快,也许百年之后就会变成寻常鬼蜮。”
正常福地可维持千年,在福地存续的过程中,能一直反馈阳世家族,这也是千年世家的根本。
眼下定国注定灭亡,雷家痛失千年根基,但三百年阴运和百年阴运的差距,可不是一点半点。
福地如可反哺三百年阴运,雷族不说恢复现在的鼎盛声势,保住县豪甚至郡望的家格却是不难。
不过周柏可不会如此轻易放过雷家,他反问道:“尔等顽抗王师如此之久,害孤损兵折将,拖延定州统一大业,区区一块阵盘就想求得饶恕?”
这其实就有些不讲道理了,伱攻伐我,难道还不能反抗?
但现在形势比人强,雷明堂堂真人也只能不停赔罪,同时一咬牙拿出数个储物袋:“这是我族百年积蓄,请君上饶恕,给雷家一条生路。”
周柏打开储物袋一看,里面都是些金银珠宝,还有大量灵石珍稀药物。
单纯价值,确实要掏空一个郡望家族的大半底蕴。
“另外我族还有近十万石存粮,放在城外几个庄园地窖……”
听着后续补充,周柏摇摇头,似笑非笑看着雷明:“雷浩渺没把军粮袋交给你?”
雷明看着周柏嘲弄的眼神,哪里还不明白,这位早已看穿,他和雷浩渺之间的默契。
无非就是鸡蛋分头放之类的道理,灭国灭族之难面前,只要有一脉能保住一定权势,雷家就不会万劫不复。
“请君上攻破宫城后自取,还有两条极为隐蔽的密道只有雷浩渺自己知道,普通巡察修士可能难以察觉。”
“军粮袋还有部分家族东山再起的资本,应该都在他那一脉手上。”雷明长长叹气,不再隐瞒,向周柏坦白道。
狡兔尚且只有三窟,可雷浩渺经营定州城多年,居然营造了足足九条密道。
之前有七条被发现拦截后,不得已自己捣毁封死,最后两条一直都未启用。
也许是想等到万无一失时,再凭借着极高隐蔽性送走族人。
周柏深深看了雷明一眼,赞赏道:“抵抗至今,定国宗庙必然要捣毁,不能再拜,但雷家大房一脉,孤许你们供奉家族香火。”
……
三月二十九日,定州城大阵告破,正式的国都攻防大战一触即发。
其实光论兵力对比,两方差距并不大,而且一攻一守,按照常理是守方优势。
但现实是守方士气低迷,无心防守,攻方则是军势沸腾,士卒们跃跃欲试,勇猛无畏,只想在灭国战中取得战功。
正午,温煦的阳光普照大地,原本肃杀萧瑟的军气交戈,今天变成了火热的鼎革狂潮。
天空,五丈长的赤黄鱼龙,发出兴奋龙吟,它身上蛟鳞几乎已经布满,服下的三趾蛟爪也有雏形,只差正式灭国就将完全进阶。
周柏骑着蹑景立于安北军所有将士之前,鱼龙大纛迎风招摇,随着他轻轻摆手下令,三军齐动。
李定国作为前军指挥,以一万选锋军、三万守备军主攻北城,上来便是最为直接的蚁附攻城战。
总攻前军议,周柏的意思很明显,他在明天要看到一个全新的定州城
城头上气氛紧张而沉重,有雷浩渺的督战队严阵以待,其余守军只能强行上阵。
鼓声震天,战气凛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