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太医匆匆赶来的时候,赵丽妃却已经擦去了嘴角的鲜血,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再加上,赵丽妃吃下去的东西的确也少,那蛊毒降头发作的效果,也慢了一些。
她坐在一旁,努力维持着自己的体面。
在看到太医满头大汗的,救治玉王和高阳公主的时候,心却已寒。
杨贵嫔带来的话,她并不怀疑真实性。
因为杨贵嫔纵然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毒杀皇嗣。
她这样做,也是因为……自己的儿子,并不得皇上喜欢。
一旁,太医急匆匆回禀:
“娘娘……玉王殿下和公主殿下身上的病症太过奇怪了。”
“微臣……微臣实在是……”
然而这一刻,赵丽妃的眼神却变了。
变得没有了之前的雍容华贵,也没有了从前的仁善如水。
她幽幽看着太医,温柔的言辞说着冷酷的话语:
“如果救不活他们,你也好,你的同僚也好,还有你们的亲族,一个都别想跑!”
似乎是不敢相信,一向仁善的赵丽妃,竟然会说出如此惊悚的话。
太医浑身一颤,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慌不择路的似乎要找来更多的医师一同问诊。
就在这时,其中一名太医匆匆跑了过来:
“快,太史监的桑大人说,这不是病痛,是蛊毒,是降术,他有办法!”
众人喜出望外。
只要能治好,他们就不用死了。
一时间,他们看向了赵丽妃。
“桑大人……”
“就是亲蚕礼上的那位少年郎君吗?”
赵丽妃似乎和桑有过一面之缘,旋即点头。
太医们如蒙大赦,便抬着高阳公主和玉王李相思离去了。
“娘娘。”女使如意刚要开口。
赵丽妃却强行撑起自己的身体:
“如意啊……”
“你先下去忙吧。”
“让本宫……一个人静一静。”
如意有些担心的看了赵丽妃一样,她本能的感觉到赵丽妃身上似乎有些不对劲。
可是,她毕竟只是宫女。
最终,她选择听从了赵丽妃的话,并将房门给关了起来。
偌大的宫殿里,顿时只剩下了赵丽妃一人。
赵丽妃的眼神有着一丝茫然。
“陛下……瑛儿可是您的第二个孩子。”
“当年,我还为侧室时,就生下了他。”
“您怎的……就如此容不下他?”
“更甚至……容不下臣妾和两个孩子?”
“咳咳……”
赵丽妃一阵咳嗽,看着掌心的斑斑血迹,笑容凄苦。
她回顾自己的一生,似乎是比寻常女子来的幸福太多。
自己本是乐工之女,又是个歌女,最后却变成了一国嫔妃。自己的父亲,自己的兄长,也得以入朝为官。
是啊,自己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可是,自己从来没有奢求过什么啊。
赵丽妃喃喃地看着这奢华清冷的宫殿:“我赵氏这一生,不曾求过荣华富贵,只求有一个真心待我之人。”
“可怜,我自诩找到了此生所爱,到头来……却只能入住这冰冷的宫殿,成为这万紫千红之中已然衰败的一朵。”
“我明明已经很本分了,我不争宠,不弄权,每日就在自己的宫殿里清修着。”
“我不在乎瑛儿是否是太子,只求他平安。”
“陛下,这些您都知道的呀……”
“这么多年,我也不过是……就相思和高阳,才跟您提出了一次要求,对比其她人,我做的……还不够好吗?”
赵丽妃踉踉跄跄的,发出一阵悲鸣般的笑声。
她几乎已经看到了自己的结局,也看到了李瑛的结局。
“相思……”
“高阳……”
赵丽妃流着两行清泪,颤颤巍巍地取来了自己的两根珠钗。
那珠钗看上去虽然也很精致,但和其余的珠宝比起来,却逊色不少。
赵丽妃轻轻擦拭着嘴角的鲜血,微笑着看着两根珠钗:
“只有这两样东西,不是皇帝给的,不是这无情的天家给的,是……我当年做歌女之时,自己买的。”
“相思,高阳。”
“今日之后,不管是我,还是你们的太子皇兄,再也无法护你们周全了。”
“便以此珠钗,给你们最后一点念想吧。”
“珠钗安好,你们便安好。”
说着,赵丽妃踉踉跄跄的,将珠钗放在了桌案上,并颤抖着取来一张纸,写下了什么。
在做完了这一切之后,赵丽妃忽然像是释然一般。
她看着房梁之上,终于笑了。
这一笑,似乎是对自己人生的嘲讽,又似乎是对自无情天家的鄙夷。
随着三尺白绫绕过房梁之后,赵丽妃深吸一口气,踢翻了脚下的凳子。
自己不能让人知道,自己是因身中降头术而病死的。
否则,相思和高阳,说不定会为了自己和李瑛报仇。
可这样的皇室,还是苟且生存吧。
报仇这种事……不能想……
只要能平安……
就好了……
赵丽妃缓缓闭上了眼睛,双手也无力地垂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