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篁微眯着双眼:“怎么说?”
冬暝皱着眉:“那神像给我的感觉……有点类似我在碎叶城的时候,于摩尼教地窟当中,见到的神像。”
“就是……就是神像上的气息,似乎……很相似。”
“但是……我很难形容。”
陈篁孔雀扇一合:
“你如今,已经可以化身为虚空夜叉。”
“某种程度上来说,你已经不能完全以人族自居了。”
“你会有这种冥冥之中的感受,也正常。”
“夜叉属鬼,通阴。”
“且先宽心,我们一步一步来。”
冬暝点点头。
两人打开窗户,看着下方来来往往的行人。
在观察了一阵之后,冬暝发现,虽然整个松阳县,如今因为永夜的关系,日夜不分。
但是,会有专门的打更人,不断在街道上报时。
随着时辰逐渐到了夜间的时候,坊间集市的人,便会开始减少。
不过,终究是没有了宵禁。
所以,哪怕打更人通报的时间,已经到了子时,街道上还是有些零星的摊贩生意的。
很快,饭菜也被端了上来。
冬暝检查了一下,饭菜倒是没有做什么手脚。
两人饱餐了一顿,冬暝顺便给这只肥头胖脑,又喜欢占便宜的三青鸟,喂了些吃的。
逐渐的,路边的人越来越少了,冬暝不免有些焦急起来:
“不孤女,怎么还没到呢?”
陈篁刚要开口,忽然,一阵风铃声传入房间之内,不由笑道:“这不来了吗?”
话音落,风铃阵阵。
浓浓鬼雾,竟是自房间之内涌出。
“阳身孤探乱葬山,百鬼巡游浮生缘。凄魂常伴黄粱枕,怨哭诸魂难永眠。”
诗韵作响,半身枯槁的不孤女,顶着白骨伞,如魑魅幽魂一般,出现在房间之内。
冬暝挠了挠头,虽然这样的出现,的确有点瘆人。
不过……为什么感觉,不孤女看上去……好像有些不太对劲?
不孤女幽幽说道:“阁主,你以仙鹤传讯之法,怎的让我来了这等邪祟之地?”
陈篁笑眯眯地说道:“这不是有求于你嘛。”
不孤女略显阴森的面孔,死死盯着陈篁:
“但是,我不喜欢离开我居住的乱葬岗。在长安城内活动,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时间久了,我的身体会支撑不住。”
“若不是阁主说,姓卢的就在这里,我也不会来。”
冬暝挠挠头:“姓卢的是谁?卢货郎?”
“嗯?”不孤女猛地站到冬暝面前,给冬暝吓了一跳:“你也认识他?”
感受着扑面而来的阴风,冬暝一时间有些吃不准,不由地挤出一丝笑容:“我……我该认识……还是不该认识?”
“他在哪里?!”不孤女幽幽问道。
冬暝求救一般的看向陈篁。
陈篁笑嘻嘻地说道:“卢货郎曾经以梦魇之法,进了冬暝的梦境。”
“并且,他于梦中指引冬暝,告知了松阳县永夜之事。”
“所以,虽然还没找到卢货郎,但是他十有八九,应该就在这里。”
不孤女微微点头,站到一边:“那么……你们希望我做什么?”
旋即,冬暝将事情经过告知了不孤女。
后者微微点头:“如今正是子时,可以出发。”
旋即,三人下了楼,和客栈掌柜打了个招呼之后,三人离去。
客栈掌柜挠挠头,嘟囔道:“奇怪了,那个娘子……什么时候上去的?”
……
此时此刻,三人行走在大街上。
永夜之下,家家户户,虽然依旧灯火通明。
但因为大部分人已经回家休息,只有少数的摊贩,打着瞌睡地摆着摊。
僻静的气氛,加上猩红的灯笼,反倒是有了些阴森之感。
因为潮湿和阴冷,掀起的阵阵薄雾当中,不孤女打着伞,幽幽说道:
“那个神像,不正常。”
“这里也很不正常。”
冬暝不由问道:“先生莫非是察觉到了什么?”
不孤女微微点头:“这里……有很多死去的人。”
冬暝解释道:“松阳县在不久之前,曾经发生过疫症和地震,应该死伤不少。”
不孤女摇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魂魄根据不同的死法,在我的感知里也是完全不同的。”
“我是说……这里有很多,身染邪祟而死的人。”
说着,不孤女指了指其中一个摊贩:
“那个人就是如此。”
冬暝不由愕然。
因为对方……是个活人啊……
不孤女的性子似乎也是清冷惯了,立刻收回了手,缓缓说道:“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但是我的感觉没有错。”
“这个松阳县,从我进入开始,很多人在我眼里,就是死人。”
“而且……是身染邪祟而死的死人……”
冬暝顿时沉默下来。
他并非不相信不孤女的话。
而是现在,线索零零碎碎,必须有轻重缓急才是。
按照宋云志给的路线,三人在行走了一段时间之后,来到了白龙观。
出乎预料的是,白龙观似乎已经被重新修缮了。
只是,单单就外面来看,这里似乎是空无一人。
也正因为如此,虽然是新修缮的道观,看上去却冷冷清清,没有半点生机之感。
“怪事……我原本以为,要进入这白龙观,恐怕还要费上一番波折。”冬暝喃喃道:“毕竟,这里也算是云九重死去的地方。”
“云晴双……难道都不会怀念她的爹爹吗?”
陈篁笑眯眯地说道:
“那可未必啊。”
“你也看到云晴双的神态了,那样子看上去……就不像是个凡人心性。”
不孤女则幽幽回答道:
“情感这种东西,是这个世界上最靠不住的。”
“就算是云晴双杀死了云九重,我也觉得不意外。”
冬暝嘴角抽抽。
心道之前在返魂香之事当中,怎么没有看出来,不孤女的心性……似乎有些怪异和极端?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作为旁门左道的代表。
夜行八部,每个人,几乎都有自己不太正常的一面。
相比较之下,看似正常的冬暝,才是他们当中最不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