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足下先前说,足下刚从浪州海边游玩过来?”宋游对年轻官人问道。
“正是!怎了?”年轻官人奇怪道,“先生也对浪州的风景感兴趣?还是说先生也想游到浪州去?”
“我们游历天下,自是哪里都要去看一看,从这尊者山下山之后,大抵就要往浪州走了。”宋游微微一笑,“既然足下刚从那边回来,又听说足下是个爱好奇异风景的人,便想向足下打听打听,浪州海边乃至海外,都有些什么奇异风景、奇异传闻。”
“那先生可是问对了。”
年轻官人顿时十分得意。
“哦?”
“在下不仅爱好奇异风景,也最爱打听奇异风景、奇异之事,又不怕耽搁时间,先生问我,可真是问对人了。”年轻官人说道,“听说海洋之大更甚于中原陆地,浪州的渔民商户长期飘荡于海上,往返于各大小岛与海上邦国之间,半生下来,大多都攒了一堆的奇妙见闻。不过以在下看这些奇妙见闻也不能全信,不少都是虚假的,便得靠自己辨别了。”
宋游和他相处了一天,也谈了不少话,知晓了他的喜好,也知晓问他大抵是有收获的,可直到听到这一段话,尤其是这段话的最后一句,脸上才绽放出了灿烂的笑容。
知晓问他有大收获了。
于是对他说道:“世间爱好奇异风景、奇异之事的人并不少,可会亲自去领略奇异风景、去思考辨别奇异之事真假的人却并不多。”
“哈哈!”
这一番夸奖无疑正是挠到了年轻官人的痒处,正是他性格里的自我得意之处,于是大笑几声,对他问道:“先生想听什么?”
“想知晓浪州海边、海外都有哪些奇异的风景传闻,不拘于妖鬼神魔,什么都可以。”宋游拱手说着,又看了一眼远处,“只是不知会不会耽搁到足下与那边的朋友喝酒畅谈。”
“没有的事!”
年轻官人摆了摆手,仿佛毫不在意,便坐了下来。
“浪州海边本就不比阳州,乃是偏远蛮荒之地,先生要过去的话,最好提前就把要买的东西全都买好,免得到了那边找不到花钱的地儿。这种地方妖魔鬼怪的传说自然不少,海上也有海上的神灵,比如浪州海外二百里处,便有真龙盘踞,很多人都亲眼见过。”年轻官人说,“不过要说最奇异的传说嘿嘿,不知别人怎么觉得,也不知先生怎么觉得,反正在下听过的,却得属那沧郡海上的小人国。”
“小人国?”
“传说沧郡海上有一小岛,小岛很小,沧郡地志上的小岛,但凡有记录的,有名有姓的,再小的也远比这小岛大。而且这小岛并无定所,似是会在这沧郡海上随意漂泊,又或是时而出现时而消失,这小岛便是传闻中的小人国了。”年轻官人顿了一下,“传说在这小人国中,所有人都只有巴掌大小,大概也就跟一只耗子差不多,若偶尔有外人误入,也会变小,离开岛屿就会恢复原样可除了人,其余任何动物都不会变。”
“听来真是神奇。”
“可不是嘛!说是在那个地方,一只螃蟹都能把人夹死,一条小鱼就够很多人吃了!”年轻官人咧嘴一笑,讲得津津有味,“要按我说,那海上的什么妖魔鬼怪,当地土神供的神灵再怎么灵验,也不如这小人国听来神奇,就算是真龙,前边丰州还有地龙翻身呢,听人说,也有住在丰州南边的人在山顶上看到了巨大的龙头龙尾巴,可又哪有能把人变小的国家来得稀奇神异?”
“是极了。”宋游点点头,又问道,“听足下说,似乎有不少人曾上去过?”
“哈哈!先生果真与我同道中人也!”
年轻官人听了顿时抚掌大笑,随即才对他说:“我初听传闻,除了惊奇,第一想法也是不信,也是想要求真,于是走访了多个地方,却发现浪州沿海许多地方都有类似传闻,哪怕原本并不互通的地方,也有的相似的传闻,无意间去过小人国的人并不少,甚至还有人到了小人国后与上面的人通婚,留下了子嗣,也都带了回来,带回来也都变回了原本大小。”
“其中真假又有几成呢?”
“自然有人是道听途说,或信口胡诌,不过也有人听来不似说假。”年轻官人顿了一下,“起码许多细节,在一些并不互通的渔村,甚至于不同郡县的渔村的传闻中,也是可以互相印证的。”
“足下若能写个奇山异水志,定能流传千古。”宋游对他说道。
“哈哈在下也没那文采。”
“足下可去海上找寻过那小人国?”
“自然是去了的。那海上的海龙王脾气大得很,不喜被人打扰,若被打扰,动辄掀涛巨浪,打翻船只,在下自然不敢去寻。可这小人国却很少听说有什么危险,自然是要去找一找的。”年轻官人有些遗憾“只是兴许在下缘分不够,在海上漂泊半月,也并没有能找得到。”
“若我要去,又该去什么地方寻呢?”
“先生果然感兴趣!”
“如此奇异,自然有兴趣。”宋游如实回答着说。
“如此的话,便去沧郡岚安县。”年轻官人想了一下才说,“那地方虽然不见得离经常遇到小人国的地方最近,不过却相对繁华,从那里无论是买船出海还是借船出海,都比较方便,那里传闻也多,先生若还想打听什么细节,也好打听一些。”
“记下了。”
“听说浪州海外还不止有小人国,还有夜叉国,还有什么什么妖国,多得很,有的凶险,有的有趣,有的听来也像是当地人编出来的。不过这些听来也无非是些妖魔鬼怪,都不如小人国来得奇异。”年轻官人说着,余光往旁边一瞥,“哦,先生你家童儿捡柴回来了。”
“她向来勤快,很照顾我。”
宋游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穿着三色衣裳的小女童抱着一大捆柴走了过来,有些疑惑的盯着年轻官人,又疑惑他们在讲什么讲得这么起劲,走近之后,便听到了这一句。
于是不动声色,收敛表情,眼观鼻鼻观心,走过来放下柴,熟练的搭起架子,又从怀里摸出两块普通石头,凑近柴互相击打。